这篇小说就艺术性来说，远远比不上《裴航》，他只是重复写了上元夫人的三次降临，诉说对封陟的真情，而封陟的拒绝的形式也没有多少变化，文章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来吸引读者。但是，封陟面对美人，却能够断然拒绝，这点精神还是很可贵的，值得今天一些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青年学习学习。虽然我们现在不提倡学习柳下惠这种坐怀不乱的品质，但是，人总是有一点精神的。那些见到美女就忘掉家里相濡以沫几十年糟糠之妻，连子女都不顾，更不要说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事业，就公开宣言去私奔的男人，实在非常可悲。在这种人看来，世界上唯有对美女的占有才是最美的享受。其实，那是缺德。

　　然而，对具体事情应该做具体分析，那个仙女几次三番上门求爱，如果你心中对她有爱，那就大胆地去爱吧，何必扭扭捏捏，装做正人君子呢？从封陟后来的后悔可知，他如果知道对方是神仙的话，那早就脱下道学家的面具了。
　　人啊人，戴着面具活着，太痛苦了！
　　日期：2011-08-30　20:00:08
　　【原文】
　　宝历中，有封陟孝廉者，居于少室。貌态洁朗，性颇贞端。志在典坟，僻于林蔽。探义而星归腐草，阅经而月坠幽窗。兀兀孜孜，俾夜作昼，无非搜索隐奥，未尝暂纵揭时日也。书堂之畔，景象可窥，泉石清寒，桂兰雅淡；戏猱每窃其庭果，唳鹤频栖于涧松。虚籁时吟，纤埃昼阒。烟锁筜篁之翠节；露滋踯躅之红葩。薛蔓衣垣，苔茸毯砌。

　　时夜将午，忽飘异香酷烈，渐布于庭际。俄有辎軿自空而降，画轮轧轧，直凑檐楹。见一仙姝，侍从华丽，玉佩敲磬，罗裙曳云，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蕖之艳冶，正容敛衽而揖陟曰：“某籍本上仙，谪居下界，或游人间五岳，或止海面三峰。月到瑶阶，愁莫听其风管；虫吟粉壁，恨不寐于鸳多。燕浪语而徘徊，鸾虚歌而缥缈。宝瑟休泛，虬觥懒斟。红杏艳枝，激含于绮殿；碧桃芳萼，引凝睇于琼楼。既厌晓妆，渐融春思。伏见郎君坤仪浚洁，襟量端明，学聚流萤，文含隐豹。所以慕其真朴，爱以孤标，特谒光容，愿持箕帚，又不知郎君雅旨如何？”

　　陟摄衣朗烛，正色而坐，言曰：“某家本贞廉，性惟孤介，贪古人之糟粕，究前圣之指归；编柳苦辛，燃粕幽暗；布被粝食，烧蒿茹黎，但自固穷，终不斯滥，必不敢当神仙降顾。断意如此，幸早回车。”
　　姝曰：“某乍造门墙，未申恳迫，辄有诗一章奉留，后七日更来。”
　　诗曰：“谪居蓬岛别瑶池，春媚烟花有所思，为爱君心能洁白，愿操箕帚奉屏帏。”
　　陟览之，若不闻，云軿既去，窗户遗芳，然陟心中不可转也。
　　后七日夜，姝又至，骑从如前时。丽容洁服，艳媚巧言，入白陟曰：“某以业缘遽萦，魔障欻起。蓬山瀛岛，绣帐绣帐锦宫，恨起红茵，愁生翠被。难窥舞蝶于芳草，每妒流莺于绮丛，靡不双飞，俱能对跱，自矜孤寝，转懵空闺。秋却银缸，但凝眸于片月；春寻琼圃，空抒思于残花。所以激切前时，布露丹恳，幸垂采纳，无阻精诚。又不知郎君意竟如何？”

　　陟又正色而言曰：“某身居山薮，志已颛蒙，不识铅华，岂知女色，幸垂速去，无相见尤。”
　　姝曰：“愿不贮其深疑，幸望容其陋质，辄更有诗一章，后七日复来。”
　　诗曰：“弄玉有夫皆得道，刘纲兼室尽登仙。君能仔细窥朝露，须逐云车拜洞天。”
　　陟览，又不回意。
　　后七日夜，姝又至，态柔容冶，靓衣明眸，又言曰：“逝波难驻，西日易颓，花木不停。薤露非久，轻沤泛水，只得逡巡。微烛当风，莫过瞬息。虚争意气，能得几时？恃顽韶颜，须臾槁木。所以君夸容鬓，尚未凋零，固止绮罗，贪穷典籍，及其衰老，何以任持？我有还丹，颇能驻命，许其依托，必写襟怀，能遣君寿例三松，瞳方两目，仙山灵府，任意追游。莫种槿花，使朝晨而骋艳；休敲石火，尚昏黑而流光。”

　　陟乃怒目而言曰：“我居书斋，不欺暗室，下惠为证，叔子是师。是何妖精，苦相凌逼？心如铁石，无更多言，倘若迟回，必当窘辱。”
　　侍卫谏曰：“小娘子回车，此木偶人，不足与语，况穷薄当为下鬼，岂神仙配偶耶？”
　　姝长吁曰：“我所以恳恳者，为是青牛道士之苗裔。况此时一失，又须旷居六百年，不是细事。于戏！此子大是忍人！”
　　又留诗曰：“萧郎不顾凤楼人，云涩回车泪脸新，愁想蓬瀛归去路，难窥旧苑碧桃春。”
　　辎輧出户，珠翠响空，泠泠萧笙，沓沓云露，然陟意不移。
　　后三年，涉染疾而终，为太山所追，束以大锁，使者驱之，欲至幽府。

　　忽遇神仙骑从，清道甚严。使者躬身于路左，曰：“上元夫人游太山耳。”
　　俄有仙骑，召使者与囚俱来，陟至彼，仰窥，乃昔日求偶仙姝也。但左右弹指悲嗟。仙姝遂索追状，曰：“不能于此人无情。”
　　遂索大笔判曰：“封陟性虽执迷，操唯坚洁，实由朴戆，难责风情，宜更延一纪。”
　　左右令陟跪谢。使者遂解去铁锁，曰：“仙官已释，则幽府无敢追摄。”
　　使者却引归。良久苏息。后追悔昔日之事，恸哭自咎而已。

　　日期：2011-08-31　20:45:21
　　11. 菜农本是老仙
　　——李复言《张老》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这话非常有道理。在本篇小说里，宣扬的就是这种观点。
　　张老是扬州府六合县种菜的老人。他的邻居叫韦恕，梁武帝天监年间在扬州当曹掾，任期届满后回来，家境一般，没有多少财物。家里一个大女儿成年了，他叫来乡里的媒婆，请她给选个好女婿。张老听说后，高兴地在韦恕家门口等媒婆。媒婆一出来，张老头就执意请她到家里喝一杯酒。能够有酒喝，媒婆当然愿往。酒酣耳热时，老张对媒婆说：“听说韦家女儿要嫁人，请你给物色个好女婿，有这事吗？”

　　媒婆说：“对。”
　　张老说：“我虽然衰弱老迈，且以浇园为业，但也衣食无忧。如果有幸你帮助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媒婆想，你多大年纪啦，人家是黄花闺女，青葱岁月，水灵灵的，愿意被你糟蹋？做梦去吧！于是把张老头臭骂了一顿，擦擦嘴走了。
　　第二天，老头看到媒婆，再次请她美言美言，媒婆说：“老骨头你为什么这样不自量力？哪有缙绅家的女儿肯嫁给种菜的老头？韦家虽然穷，但官吏家的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大大的有，我看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张老坚持道：“请你勉力为我说几句话吧，如果他们说不行，那是我命中注定的，我不会责怪你。”

　　媒婆被这个老头缠得没有办法，就冒着被责骂的危险到韦家替老头提亲。韦恕大怒道：“你看到我穷，就如此小看我！把一个又老又穷的种菜老汉介绍给我家女儿？种菜园的老头究竟有几斤重，请他自己称称重量，竟然也敢提这事？那老人不怕我们责骂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与他一般见识呀？”
　　媒婆说：“他这样做的确不像话，我是被缠得无奈，不得不来传达他的意思。”
　　韦恕怒气冲冲地说：“替我告诉他，如果今天之内送来五十万文钱，我就答应。不然，就免谈。”
　　媒婆被韦恕抢白了一顿，出来就责怪老汉，同时将对方要他拿五十万钱的事情告诉了张老。张老说：“好啊，我马上去准备。”
　　日期：2011-09-01　20:44:59

　　很快，老头用马车拉着钱送到韦家。韦恕大吃一惊，说：“刚才说的只是句玩笑话，怎么能够当真。况且，他是种菜的老人，怎会有这么多的钱呢？我以为他肯定没有这么多钱才这样说，现在，他把钱送来了，怎么办呢？”
　　他就让人偷偷问问女儿的意见，女儿却心平气和，并不怨恨，说：“婚姻是命中注定的。”
　　韦恕无奈，只好把女儿嫁给了比自己年纪还要大的张老头。
　　张老娶了韦氏女后，继续种菜。挑粪锄地，卖菜不止。韦恕的女儿亲自操持家务，脸上一点也没生气的表情。亲戚们认为她没有志气，都厌恶她，但不能使她改变态度。几年后，与韦家有关系的一些有识之士都责备韦恕道：“你家虽贫穷，然而乡里也并非没有贫家子弟，为何把女儿嫁给一个种菜的老人呢？既然你不要女儿了，为什么不把她嫁到远远的地方去呢，而就在眼皮底下，让大家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