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故事:末路英雄还乡的N条路径》
第57节

作者: 剑郭琴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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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11-12 22:06:10

  补遗三:向雄
  这伙计是中国古代的安提戈涅。
  安提戈涅是古希腊伟大的诗人索福克勒斯伟大的悲剧《安提戈涅》中的女主人公,这部作品被公认为是戏剧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该剧在剧情上是忒拜三部曲(《俄狄浦斯王》,《俄狄浦斯在科洛诺斯》, 《安提戈涅》)中的最后一部,但却是最早写就的。剧中描写了俄狄浦斯的女儿安提戈涅不顾雅典国王克瑞翁的禁令,将自己的兄长,反叛城邦的波吕尼刻斯安葬,她深知这种反抗世间法的行为意味着自己的死亡,她也得到了死亡,最后被关在一座石洞里,自杀而死,安提戈涅触犯了世间法,克瑞翁也触犯了神的法(自然法),他也遭到了神的惩罚。

  这部伟大的悲剧成了西方文化灵感的源泉,西方伟大的思想家如海德格尔,黑格尔、克尔凯郭尔、德里达等无不在这里找真正的宝藏,海德格尔的《形而上学导论》用大量的篇幅解释这部悲剧,索福克勒斯《安提戈涅》的中心问题究竟是什么?海德格尔的中心问题又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海德格尔的中心问题是存在问题,而且始终是这个问题。在《形而上学导论》中以一个句子作为这个问题的另一个形式:“究竟为什么在者在而无反倒不在?就是形而上学的基本问题。”一般认为,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就是“在者”,比如说一张凳子,凳子在眼前存在,可靠吗?如果没有凳子下面的底座,凳子能存在吗?底座可靠吗?如果没有大地,能存在吗?这样一直追问下去,就可以一直追问到地球,在茫茫的宇宙中,地球不过是一颗微粒,可靠性在哪里?

  我这样的描述,绝对不是海德格尔式的,在他那里,追问无的问题,就是追问存在的问题,联系到《安提戈涅》,我们可以作如下的理解,如果人世间的规则是“有”(存在者)的话,那么超过了这些规则以外的规则就是“无”,无不能理解为不存在,而只能理解为我们人类暂时还不知道的东西,人类不知道,神却知道,因为神是无所不知的,神知道的东西要通知人类,是以启示的方式,不是以逻辑的方式,所以,一切宗教都不是逻辑的,而是启示的,隐喻的。

  人世间的规则是世间法,神的规则是自然法,自然法比世间法更为原始,安提戈涅的哥哥生前触犯了世间法,已经受到了它的惩罚,他死后进入了天堂或地狱,就不归世间法管了,归神,或自然法管,克瑞翁触犯了自然法,也就触犯了神。所以,安提戈涅代替神完成他哥哥从世间法到自然法的转换,这就是索福克勒斯《安提戈涅》的中心问题。这个角度,正是黑格尔解释《安提戈涅》的角度。

  从这里可以看出,伍子胥鞭楚王尸,也触犯了自然法,由于中国人不信神,所以无畏。在中国人眼里,复仇才是神的法则。
日期:2011-11-12 22:13:32

  伟大的索福克勒斯暗示了自然法比世间法更为原始,以下台词为证:
  天神制定的不成文律条永恒不变,它的存在不限于今日和昨日,而是永久的,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并不认为你的命令是如此强大有力,以至于你,一个凡人,竟敢僭越诸神不成文的且永恒不衰的法。不是今天,也非昨天,它们永远存在,没有人知道它们在时间上的起源!
日期:2011-11-13 12:47:21

  下面说向雄。

  替罪人收尸或吊丧,中国历史上有的是例子,比如说前面提到的荀勖为曹爽吊丧。向雄也是这样。
  向雄(?-383),字茂伯, 河内山阳人。父亲向韶, 是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太守。河内山阳到底在哪里?河内郡在河南省武陟县,包括温县,是司马懿的出生地,那么山阳肯定在这附近,在今焦作市附近的修武县,大名鼎鼎的嵇康,就在这个地方搞了个论坛,还有,汉献帝刘协被赶下台后也被封在这个地方。
  向雄为两个罪人收过尸或哭过,一个是本书前面说过的王经,一个是钟会。
  王经因为支持曹髦,被司马昭杀了,向雄去哭,因为他曾经是太守王经的主簿,他哭得很伤心, 以至于旁边的老百姓都很为之悲伤。
  这次,司马昭没说什么。
  等到钟会死了,很惨,没人敢去为他收殓下葬, 向雄又去了,迎丧并安葬了他。
  向雄也是曾经得到了钟会的救助,《晋书》说王经以后,后任太守是刘毅,查刘毅传记,他没有出任过任何太守,王经只任过江夏(湖北省鄂州市)太守,后来向雄称刘毅为“刘河内”,这可能又是《晋书》的错误。“后任太守”刘毅喜欢用鞭子抽人,而且打你没商量,打你没原因,向雄就老是挨抽,再后任是吴奋,更坏,向雄因为一点小过失抓他坐了牢,时任司隶的钟会救了他,而且任命他为都官从事。

  向雄报答钟会,没想到又遭到了司马昭的责骂,钟会是罪人,哭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安提戈涅碰到了克瑞翁。
  司马昭召见向雄,并责备他说:“以前王经死了, 你在东市哭他, 我不问罪。现在钟会叛逆, 你又去收殓安葬, 我如果再宽容你,还有王法的地位吗?”
  向雄说:“从前先王掩埋罪人的骨骼尸体, 仁德润泽在朽骨上, 当时难道先要去计算死人的功过,然后才安葬吗? 现在钟会已经按国法受到了惩罚, 按照法令已经算被正法了。我为道义所感化而收葬他, 道义教化也没有过错。法令在上面制定, 教化在下面发扬,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违背生死常理而苟活在世上呢? 殿下仇恨他的枯骨,把他丢弃在荒野, 作为将来的仁人贤士的口实, 不也太可惜了吗?”

  司马昭毕竟是个明白人,比克瑞翁强,听了他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与向雄喝了几杯,聊得很投机。
  请注意向雄的答词和安提戈涅问题的联系及区别。虽然向雄的答词没有上升到世间法和自然法概念的高度,也没有神的概念,但基本的道理是一样的:罪人死了,在人世间已经受到了惩罚,但尸体无罪,应该让他入土为安。
  司马炎当皇帝后,向雄的仇人吴奋、刘毅又和他共事,向雄懒得理他们,不与他们说话,司马炎听说后,勒令向雄到刘毅家里去求和,皇帝发话了,不能不去,但去也有去的方式,可以大不相同,向雄去了,拜见,说:“皇帝让我来,目的是和你断绝关系,如何?”说完后转身就走,估计刘毅闹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司马炎大怒,说:“叫你去和好的,你为什么去绝交?”
  向雄说:“ 古代的君子无论是引荐人也好,摒退人也好,都要有礼义,现在不同了,引荐人的人极力吹捧被引荐人,恨不得把他放在膝盖上, 摒退人的人则反之,极尽贬低之能事,恨不得把别人打入十八层地狱。刘河内不把我不当做敌人已经是很万幸的了, 又怎么能恢复友好关系呢?”
  司马炎一听,觉得也有理,强扭的瓜毕竟不甜,只好同意了。
日期:2011-11-13 15:12:31

  补遗四:裴秀

  要认识这伙计,只记得一句话就完了:后进领袖有裴秀。
  《世说新语》说,当时老百姓中流传着一句谚语:“后来领袖有裴秀。”
  无论是“后进”还是“后来”,反正意思是裴秀是小辈,很小的时候就有大名,以至于成人们到他叔父裴徽家,谈完事都要去拜见10多岁的小娃子裴秀,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因为这些成人们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当时的名流,裴徽很有名望,来他家的高朋很多,裴秀的老爸裴潜是曹魏的尚书令。尚书令是什么官?在魏晋时代,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总理,够吓人的吧?
  还有更离奇的,裴秀是他老爸裴潜的小老婆生的,一个小娘生的,地位很低,而到了名流们却要去拜见他的程度,可见裴秀牛叉到了什么程度?
  裴秀的牛叉可不是盖的,八岁就能写漂亮的文章,而且风度气质都很高雅,裴潜的大老婆宣氏对裴秀的亲生母亲很无礼,老是象使唤奴婢一样使唤她,常常派她去给客人端盘子,没想到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客人们一见到裴秀的生母,齐刷刷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她行礼,这些都是贵人啊,裴秀的生母哪里见过这阵势?慌忙答礼,说:“各位,使不得使不得,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小妾,哪里敢接受各位如此大礼。”

  名流们说:“但你是裴秀的母亲啊。”
  宣氏别说享受到如此高的礼节,人们连看她一眼都不多,听说这事以后,再也不使唤裴秀的生母了。
  前面说到,裴秀是地图专家,司马炎当太子,裴秀有大功,所以司马炎对他封赏很大,当了尚书令。
  裴秀死于服五石散,关于这破玩意,以后会详细介绍到,总之,服这玩意要特别小心,就象杨过和小龙女练玉女心经一样,身体中产生大量的热量,要赶紧散掉,所以要穿宽大的衣服,而且不能穿新衣服,所以魏晋历史上很多人衣服上有虱子,和人一边谈话,一边捉虱子,如后来要说到的王猛,这不是因为他们怪癖,而是有原因的。
  服寒食散还要注意喝酒,不能喝冷酒,要喝热酒,否则就有生命危险,裴秀就是死于吃药后喝了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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