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嫁衣-大隋帝国旧事》
第14节作者:
云海孤月 宇文邕虽然凭一已之力除掉宇文护,但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场残酷的宫廷政变有四位知情者,宇文直是一个,另外还有右宫伯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王轨和右侍上士宇文孝伯。
杨坚的右小宫伯是副职,右宫伯即正职,也就是说宇文神举是宿卫军最高军官。王轨,宇文邕的智囊,人称乌丸轨。这个王轨应该是汉人,据史书记载汉末王允之后,宇文泰搞府兵时赐姓乌丸氏。宇文神举和王轨凭借才干和忠心得到宇文邕的信任,但是,若论亲密关系和被宠信程度,无法比得上宇文孝伯。宇文孝伯可以随便出入宇文邕的寝室。宇文孝伯和宇文邕同年同日所生,宇文泰非常喜欢这个小孩,把宇文孝伯要过来养在府里,长大以后又与宇文邕一块上学。宇文邕做了皇帝,宇文孝伯依然进宫陪皇帝读书。
以上三人构成周武帝亲政后的权力决策中心,他们也是官二代,他们的父亲都是西魏或北周国前期的大将军。
北周国的天换了模样。这一场政变中杨坚无疑是获利者。杨坚在宇文护权力熏天的时节洁身自好不偏不倚,虽然没能在政变中获得高升,但是宇文邕亲政后开始拉拢他。
公元573年,周武帝亲政第二年。北周禁宫。
杨坚跪伏在地,他的头顶站着一身布袍的宇文邕。
“这些年过得很痛苦吧?”
“权臣当道,君权不振,臣无能为力,辜负陛下殷切期望。”
宇文邕一笑:“淫威之下,纵是皇族宗室亦噤若寒蝉,何况卿等。起来吧,你我君臣好好聊聊。”
杨坚站起身,他知道皇帝单独留下他一个人,绝不会仅仅聊聊天这么简单。
宇文邕注视着杨坚,淡淡道:“听说你有个女儿?”
“是。”杨坚回道:“一十三岁。”
宇文邕脸上绽出笑容:“朕想替太子选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太子年十五,与你的女儿正般配。”
日期:2011-11-10 23:58:38
杨坚内心深处一阵狂喜。他其实并不相信来和等人的话,但预言正慢慢变为现实。
婚姻对有志混迹于官场的人来说就是工具,一条裙带,将各种各路不同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的裙带。杨坚的妻子独孤伽罗就是一条出色的裙带,将独孤家族、宇文皇族、李虎家族等八大家族缠绕一体。
宇文邕选中杨坚女儿做太子妃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把北周王朝的未来交给杨坚。
十九年的宦海生涯让杨坚清楚看穿皇帝的用心,周武帝希望借助杨坚的势力保证太子顺利登基。
太子需要杨坚保护么?用杨坚来对付谁?
能令周武帝害怕的人,自然比杨坚更厉害。
宇文邕诛杀宇文护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即立长子宇文赟为太子。中国传统政治往往要求早立储君,避免皇子和大臣们互相的猜疑和党争。宇文护专政时代,宇文邕不敢提立太子之事,因为鲜卑人有兄终弟及的传统,北周三代皇帝都是兄终弟及,宇文邕也是老四接了老三的班。按照前面的规矩,宇文邕应该传位给五弟齐国公宇文宪。而今宇文邕大权独揽,不想这么干了,想让儿子来做皇帝,因此急急忙忙立太子。太子虽然立了,但能不能顺利交接还是未知数。宇文邕猜度有两个人想做皇帝,五弟宇文宪和六弟宇文直,他们各自的势力都非常庞大。
宇文宪、宇文直两人和宇文护的关系其实都非常不错,尤其宇文宪深得宇文护赏识。
宇文宪有将才,曾经编写过兵书。十六岁担任益州总管,治理四川井井有条。北周与北齐常年打仗,宇文护缺乏军事才干,又不肯将军事指挥权让给那些老帅,打仗总喜欢带着懂军事的宇文宪。宇文宪挺争气,邙山大会战,大将军王雄战死,周军打了败仗,差一点全线大溃败,多亏宇文宪安抚军心,连夜撤退,才避免一场惨败。于是,宇文护提拔宇文宪做大司马、小冢宰,大司马主管军事,小冢宰是宇文护的副手。军事一把手,政治二把手,宇文宪俨然成为北周国第三号人物。自打宇文宪负责与北齐军作战以来,双方互有胜负。宇文宪与北齐国段韶、斛律明月、高长恭三大杰出的将领对抗竟然不落下风。宇文宪声名鹊起,军队里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史书载:“威势渐隆,威名过重。”而此时的周武帝却在装傻,被朝野上下暗笑。
周武帝诛杀宇文护,宇文宪第一时间进宫请罪。宇文邕说得特别客气,“天下是父王的天下,我们兄弟休戚与共,这件事和你无关,不需要谢罪。”
宇文宪升官了,接替宇文护做大冢宰。此时的大冢宰不兼任何职务,已经没有权力。也就是说,明升暗降,剥夺了宇文宪的军事指挥权。
夺了军权,周武帝依然对五弟不放心,因为宇文宪网罗了一批人才。周武帝开始拆台,一边拆,一边敲打。
宇文宪有个侍读叫裴文举,也算最重要的幕僚,官至骠骑大将军。周武帝对裴文举说:“我们的时代有个习惯非常不好,一个人跟着某人干过,就成了某人的臣子,礼若君臣。这是乱世的权宜之计,非经国之治术。诗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一个人指的是天子。你侍奉过齐国公,但你们不是君臣。太祖有十个儿子,怎么可能都做天子。回去劝劝他,别让我们骨肉兄弟互相猜疑。”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能听不懂。
日期:2011-11-12 20:50:26
裴文举原话告诉宇文宪,宇文宪拍案指心,悲痛不已,“我平素的心思,您都知道。没什么可说的,尽忠竭力吧!”
宇文宪收拢国内英才并未想造反,宇文邕或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一旦登上皇帝宝座,身不由已。人心最难判断,谁也不是孙猴子能跳到你的五脏六腑里去瞧瞧。
人受形势推动,或者说时势造英雄。曹操小时候有做皇帝的志向么?没有。有做宰相的志向么?没有。用曹操自己的话说,举孝廉的时候理想做郡守;当军官的时候盼封侯;不成想身逢乱世,削平诸侯,当上丞相。这时候想什么呢?曹操说,“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意思是说,我从小没有做丞相的愿望,现在当上了,超过理想,不再有什么企盼了。
前一段曹操说实话,后一段睁眼说瞎话。
人就是这样子,穷光蛋的时候盼有钱,有一万想十万,有十万想百万,有百万想千万,有千万想富可敌国,富可敌国想名流青史。人能够满足的话也就不叫人,人类也就不进步了。岳飞精忠报国,把他放到陈桥驿,黄袍加身,一样做皇帝。曾国藩破太平天国,入南京不敢称帝,把他放到辛亥革命时的武昌城,他一样做大总统。形势不同,人心不同。太平天国起义,多少满汉官员为国家尽节自杀,辛亥革命则无一位大员去死。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多少人为共产主义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现在呢?
魏晋南北朝,遍地皇帝。宇文宪不想做么?未必。一则时机未到,二则野心不强烈。老六卫国公宇文直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剁掉宇文护人头的宇文直原本整天跟在宇文护屁股后头阿谀逢迎,溜须拍马,为自己赢得大司空、襄州总管的高位。襄州节制荆襄五十余州,辖区还有一个南梁附庸国小朝廷。萧衍孙子萧察建立的王国。荆州是江南最富裕的地区,去那里做官油水不言而喻。
日期:2011-11-12 21:00:37
有利有弊。荆州与陈朝相邻,难免不发生军事磨擦。有人说,我韬光养晦,不打架。打架的事由不得你,你不打人,人家打你。陈朝湘州刺史华皎叛乱,向北周国求救。天上掉的馅饼不能不接,朝廷诏令宇文直出兵救援。宇文直率军与陈军大战于沌口,水军失利,渡过长江的北周军无船,全军覆没。此役领兵大将拓跋定、庞晃都做了陈军的战俘。庞晃后来被宇文直用钱赎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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