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春秋,一曲春秋时代的血与火之歌》
第40节作者:
楚西鹄 宁戚把管仲的引荐信掖进了怀中,开始了他的另一次反客为主的试探。
齐桓公到达峱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把军队驻扎在峱山山麓的空旷地带。吃了晚饭后,他独自来到营门外边,呼吸这令人神清气爽的空气。士兵们都已经按照规定,按时睡觉了。姬妾也因为疲倦和困顿,早就睡死得一塌糊涂。几个侍从站在身后不远出的黑暗里。四周渺无人迹。两三点星在渺远的天边闪烁。大地在黯淡的黑暗笼罩中一片寂寥。
这时候,在黑暗的某处,隔着静寂的空气,远远传来了沙哑高亢的歌声。歌声虽然非常微弱,也像近在耳旁一样清晰。
齐桓公只凝神听了一遍,就把歌词听得清清楚楚:
南山灿,白石烂,中有鲤鱼长尺半。生不逢尧与舜禅,短褐单衣才至骭,从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齐桓公怎么听怎么觉得黑暗中的歌者是有意唱给他听的。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是真的,齐国难道还不够强大吗?人们的生活难道还不够富裕吗?这个黑暗中的鬼魂一样的家伙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呢?居然不去享受我努力为他们打拼而来的美好生活,要神经兮兮的抱怨现实。讥讽我不如尧舜?这不是贬低人吗?齐桓公突然很窝火,很气愤,觉得自己殚精竭虑的努力白费了,那些冷漠无情不知好歹的小人吃饱喝足后嘴一抹就翻了脸。
歌声缕缕不绝的继续传来,那么真切,又那么刺耳。
齐桓公怒气冲冲的回头命令侍从去把黑暗中的那个瞎说八道的家伙抓来。
侍从们循声而去,不一会儿宁戚就被他们反剪着手押了过来。
齐桓公已经退回到营帐里。他坐在光线闪烁的把影子无限夸大的灯下,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他一见到这个仿佛从泥土里冒出来的人,也不管农夫知不知道他是谁,就压抑着气恼好奇的脱口问道:“你唱的是什么意思?讥讽我呢?”
宁戚知道这个愠怒的人是齐桓公。
“我只是个农夫,哪里敢讽刺你?”他不卑不亢的回答说。
宁戚假装糊涂,搞得齐桓公气不打一处来。他带着自我辩解和开导的口气说:“现在诸侯们都服我,齐国百姓也安居乐业。尧舜时代不也是这样吗?我哪里不如他们了?”这种自我开脱极强的话一说出来,齐桓公突然感到十分安慰。他居功自傲的看着宁戚,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话说。
宁戚接着齐桓公关于尧舜的话,然后拐了一个大弯:“尧舜时代风调雨顺,人们生活在古老的和谐世界,而现在这个时代既野蛮又混乱不堪。尧舜就算不作出任何承诺,别人也会完全信任他们,不发怒,别人也会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你现在搞个盟会宋桓公半夜就逃跑了,在搞一个还要被曹沫劫持,现在又出征远方,搞得百姓疲惫不堪的跟着你跑,还叫安居乐业呢?尧舜为了天下而把帝王之位禅让给贤圣之人。你这位置好像是杀了哥哥得来的吧?”
宁戚把尧舜从远古的历史中拉了出来,站在齐桓公面前,硬生生的非要他感到自惭形秽不可。
日期:2011-11-20 10:41:13
五 邂逅(四)
齐桓公发现宁戚说的全是是事实的前半部分,自己和管仲已经把这些问题都恰如其分的处理了。齐桓公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的诬陷了。他气极了,想都没想就要侍从们把这个不明真相扭曲事实的家伙拖出去杀了。
“你这样做,就是夏桀杀龙逢,纣王杀比干。”宁戚内心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他根本不怕,反而带着鄙夷和高傲的神情感叹说,“我真是荣幸,成了第三个人。”
隰朋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齐桓公的营帐。他已经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好一会儿,深深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的人不普通。他在这个事情即将变得十分糟糕的时刻站了出来,阻止了齐桓公。
齐桓公听隰朋点拨似的谏阻,体内突然卷起一阵飓风,把他的满腔怒火刮了个一干二净。他念头一转,对宁戚说:“我刚才是试探你的,我知道你是个人才。”也许齐桓公没有意识到,在当年,正是自己这种顿时醒悟似的念头一转,他得到了管仲。
而这次,他得到了宁戚。
宁戚这时候才把管仲写给齐桓公的引荐信拿出来,交给齐桓公。
齐桓公当即拆开信就读,读完了信就急火火的命人去找一套上大夫的衣裳,他马上要用。明眼人都知道齐桓公要封宁戚的官。
“主公你要衣裳是为了封宁戚爵位吗?”刁竖站在齐桓公身旁,明知故问道。
“对啊。”齐桓公回答
“要是他人格有缺陷,在卫国有过失怎么办?”刁竖低下身,对齐桓公神秘的耳语道,“应该先去查一下他的底细。”
刁竖是一个阴险狡诈,心胸狭隘的人,但是却是揣摩人心的好手。他像黑色暗流一样从人心充满欲望的地域出发,缓慢而顽固的侵润了齐桓公那毫无堤坝的内心。他和易牙一起,通过不断填充和满足齐桓公的欲壑,使齐桓公对他们形成无法摆脱的心理依赖。
齐桓公知道刁竖和易牙是什么样的人,但他通过自己强大的人格力量牢牢限制住他们,使他们只能停留在逗自己开心的狭小的生存空间中。
“这是一个豁达大度的人,不会拘泥于小节。要是我们真去调查,发现他干了一些不干净的事,那时候再封他的爵,我心里会有疙瘩,但是不用又很可惜。”齐桓公不以为然的回答,“我就不去管他在过去的岁月中干了些什么了。”
不久之后,在齐桓公把宋国包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宁戚单身进入朝歌城,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宋桓公导引到令人晕头转向的理论丛林中,使他心甘情愿与齐国结盟。
不过,对齐桓公和管仲来说,这远远不够,这仅仅是他们的第三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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