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2-03 14:58:49

　　李自成开封攻击战
　　前言：
　　大明崇祯末年，李自成所部流寇前后共三次大规模地攻击开封，因事关重大情由曲折，之前涉及时大多一笔带过，只为在此另辟篇幅予以详述。

　　李自成觊觎开封已久，攻陷洛阳伊始，便于崇祯十四年初春轻师奇袭开封。血拼七昼夜，碰了个硬钉子不说，还搭进去一只眼睛。第二次在崇祯十四年腊月挟恨前来报复，直打到转年的正月十五，又是二十多天的攻击，锨铲地道云梯丨炸丨药用了个遍，让人家砸了满头满脸的大包仍然没啃下来，在援军逼近的情况下不得已再次恨恨作罢。第三次于崇祯十五年五月重返开封城下之后，李自成被砸聪明了，没有直接去啃城墙，而是开始了长达四个半月的围城，也由此揭开了明末战争史上最为惨烈的一幕围城战役。是役，开封军民在坚持了一百三十多个日夜后，数十万人葬身鱼腹，七朝古都开封城最终成为一片泽国。

　　由于规模大、时间长、影响深，所以对于三次开封攻击战的大体时间，相关资料差异不大。但是对于决河灌城的人，或者说关于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水淹开封的惨剧，《明季北略》本身虽直指流寇决河灌城，但涉及细节问题时大多语焉不详，而各种相关资料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明史纪事本末 李自成之乱》的说法是“巡抚高名衡、推官黄澍等城守且不支，恃引河水环濠以自固，更决堤灌贼，可溃也。”这是说开封守军引黄河水注满护城河在先，决河灌贼在后。《烈皇小识》的记载是“巡抚高名衡、推官黄澍等，欲引河水环壕以自固，更决堤灌贼，贼可鱼也。”这个和上面的看法大体相同，还是一个意思，开封明军决河灌贼，最终引得洪水滔天。《崇祯实录 卷十五》的观点是“巡撫高名衡、推官黃澍等议凿渠通运，且引河水环濠以自固，更决堤灌贼可立走；渠遂成。既而河水溢，自渠决城，贼以营高得免。”这说的是开封守军决河灌贼，但玩火自焚，不但没能淹到贼兵反而把开封淹了。《明史 庄烈帝本纪》的叙述是“九月壬午，贼决河灌开封。”这是直指李自成决河灌开封的。《明史 高名衡传》的记载是“会有献计于巡按御史严云京者，请决河以灌贼...贼营直傅大堤，河决贼可尽，城中无虞...我方凿硃家寨口，贼知，移营高阜，艨艟巨筏以待，而驱掠民夫数万反决马家口以灌城。”这是说，明军决河灌贼在先，作为报复流寇决河灌城在后，最终导致开封军民惨遭灭顶之灾。生于崇祯元年的河南本土作者郑廉在《豫变纪略》中的记载是“盖开封之陷，天也”。这是说水淹开封城的惨剧，是由于黄河大堤多年失修，又适逢雨季河水暴涨造成的。

　　总之，无论哪种说法，纵横比较起来都相对矛盾，也比较牵强。
　　说牵强，是因为小秋知道，当时在开封守城的，固然有众多来自外地的高级官员将佐，但包括明军正规军和大量民兵在内的更多的中下层守军还是河南人，其中为数一万多的民兵完全是就地招募编练的开封本地人，这就是问题。
　　古代开封这个地方，即便在和平时期也时不时地由于黄河决口而遭受洪灾，动不动就改道的黄河曾经多次淹没开封主城区。如果说作为外地人的高级官员不明就里不知水情，开封本人总应该知道的，一旦黄河决口，那灾难性的后果开封人更应该心知肚明。换了别的事，或许会随便跟着上级折腾，大不了换个领导接着干活儿罢了，可事涉自己父母妻儿的生死存亡，小秋相信任何人都不会任由外行瞎指挥的。基于明末的普遍现状，如果守军高层下达决河命令的话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担负决河任务的明军官兵出了城就奔流寇大营投降去了。更何况，从后面的战况来看，如果距开封城北门七里的黄河大堤在守军有效控制下的话，明军完全可以通过黄河渡口补充粮食给养，李自成区区四个多月的围城又怎么可能把开封军民饿到吃马粪蛆虫的地步呢？

　　但无论是谁，黄河最终还是决口了，滔天洪水席卷而过，淹没了七朝古都汴梁城，也冲散了一笔天大的糊涂账。尽管是糊涂账，可后世涉及到这个问题时，即便外行颟顸如小秋也不敢信口开河，因为那笔三百七十年前的糊涂账，毕竟是开封城内几十万士绅百姓的身家性命啊。
　　因此小秋觉得，既然“官方”记载自相矛盾，民间传言众说纷纭，那么干脆还是从时人笔记下手吧。相对于同时期远在千里之外道听途说的时人笔记，以及甲申陆沉之后一些他人语焉不详的回忆整理，包括《明季北略》和《豫变纪略》，显然当时正在开封城内参加防御战的战场指挥官的记载会更加真实、更加贴近史实，这个记载就是《守汴日志》。
　　《守汴日志》，作者李光壂，万历二十四年生，河南开封府祥符县人。他的父亲曾任北京南城兵马司指挥一职，他本人是开封府学生员。第一次开封战役中四十五岁的他就在城内，第二次开封战役开始时，李光壂以“左所总社”的身份指挥民兵参与守城。当时开封城内一共有五位“总社”，按前、后、左、中、右的分布统辖四千二百名民兵。这个“左所总社”大概握有八百四十人左右的民兵指挥权，主要负责协助明军防守开封城的“曹门”。同时在“曹门”防守的有巡按御史任浚、开封知府吴士讲、开封府推官黄澍。战后，李光壂因功被授予知县职衔，当然由于战事紧张这也仅仅是一个荣誉职衔而已。崇祯十五年七月第三次开封战役中期，李光壂任民兵“大社”的“总社兼管总巡事”一职，正式成为开封城内的民兵高级指挥官。同年九月的战役后期，黄河决口开封城被大水淹没后，四十六岁的李光壂携家眷逃往南京。亡国后，终身不仕隐居林泉，于玄烨元年安然辞世，终年六十七岁。

　　首先应该说，纵观甲申前后的表现，此人品行操守甚佳，大节无亏。肯定了这一点，再看他的经历。在当时开封城内的众多守军官将中，仅有知县职衔的李光壂的级别是很低的，但作为开封本地的杰出士绅和城防民兵高级指挥官之一，他是完全有资格列席甚至参与重要军事会议的，在战时他直接接触的也都是巡按、知府一级的中级官员。这可以说明两点：一、他的身份特殊，所以李光壂对事关开封城防的重大决策是有知情权的。二、他的级别不高，所以如果真的是明军决定挖开黄河的话，至少在事后他没有必要替决河淹没自己家乡的外乡人开脱甚至隐瞒什么。有基于此，小秋觉得，他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所以，下文将以此书为主线展开，包括朱仙镇兵溃和河北援军失利在内的一系列重要事件的时间和原委也将以《守汴日志》为主要依据。

日期：2011-12-03 16:2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