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2-19　21:36:37

　　第十七章 跳梁小丑（下）
　　金谷园内，一男一女。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官兵的呵斥声，婢女的哭喊声，家丁的惨叫声，下人的哀嚎声，绸缎的撕扯声，瓷器的破碎声，金银的散落声，珊瑚的断裂声。

　　人间地狱，地狱人间。
　　男子对外面的声音却好像毫无反应，他向女人挥了挥手。
　　“来，为我跳一支舞吧。”
　　“现在？”
　　“对。”
　　“可外面已经……”
　　“他们在做他们要做的，我只看我想看的。”
　　“你想看我跳舞？现在？”
　　“嗯。”
　　女子不再说话，而是旋转起来。男子轻轻击掌为女子打着节拍，其实无须如此，这只舞女子已经为男人跳过了几十遍、几百遍，每一个动作应该在什么时候出现，女子早已烂熟于心。
　　但是，每一次跳舞时，男子还是要为女子击节。仿佛有了这一下下轻轻的掌声，男子便也融入到了这舞中；仿佛有了这一下下轻轻的掌声，这舞就只属于他们两个。
　　仿佛有了这一下下轻轻的掌声，这女子就只属于这男子。

　　舞罢，击节声未停。半晌，男子望着自己的手，一声长叹：
　　“得罪了孙秀，恐怕是我最不值得的一件事。”
　　“大人，你……”
　　“呵呵，为了你得罪他，却是我最值得的一件事。”
　　一滴泪落在地上，不知道是谁的。
　　过了良久，女子笑了笑。
　　“大人，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您说。”
　　“哦？”
　　“我还会一支舞，连您都没看过。”
　　“真的？”
　　“嗯，您如果想看的话，我就只跳给您一个人看。”
　　“甚好。”
　　“如此，这支舞我此生只跳过这一次，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此舞唤作‘绿珠’，和我一样，只属于石郎。希望石郎将来不要忘了这支舞，更不要忘了我。”
　　说罢，绿珠扭头向露台冲去，不等石崇起身阻拦，便纵身一跃，从百丈高楼跳下，立时香消玉殒……

　　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石崇能得绿珠，却也不枉此生了。
　　绿珠死了，首富也逃不掉被闹市问斩的命运，行刑场上，石崇仍然孤傲，对负责看守的军官叹息说：“孙秀这帮奴才，只是贪图我的财产而已。”
　　旁边的军官笑了笑：“既然知道财富是祸患，为什么不早早散掉他？”
　　一句掷地有声的话，竟噎得石崇哑口无言，黄泉路上，石首富能想明白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是一点儿错也没有。
　　没有得到绿珠，孙秀的心情不是太好；但他没有时间伤感，因为重新选立皇后的事情已经被迅速提上了日程。虽然明知司马衷是个白痴中的白痴，但觊觎后族的权威和国丈的地位，不少洛阳城中的勋贵大臣和名门望族，还是忙不迭的要将自己的适龄女儿送入宫中。
　　当然，这走门路，必须得走到孙秀这边。
　　其实孙秀心里很清楚，这皇后是当不了多少时日的，因为赵王司马伦是会很快继承皇位。但是，现在还不能把事儿挑明，一切还得装模做样的搞下去。这选皇后也是有技术含量的，为了不给以后的篡位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这皇后不能出身太大的家族，但又要说的过去。
　　挑来选去，孙秀还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路，选了自己族人孙旂（旂，读“旗”音）的外孙女，尚书郎羊玄之之女，羊献容。与贾后不同的是，这位羊小姐姿容秀美，有倾城之色，而且温婉贤惠，这样的人当选皇后，旁人自也没啥话说。

　　公元300年的11月，司马衷的二婚大典就要隆重举行了，羊家里里外外忙作一团，浩大的迎亲队伍已到了府外，在侍女的帮助下，羊献容穿上了雍容华贵的礼服，戴上了珠围翠绕的后冠，一切都准备妥当，一切都按部就班。
　　突然，一声尖叫从府里传出：
　　“着火了！！”
　　众人忙不迭的冲进去，火情不大，但起火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皇后的礼服。大家一起动手，迅速扑灭了火势，只有人受惊，没有人受伤，但礼服竟被烧成了焦黑色。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想，这是天大的不祥之兆……
　　虽然发生点儿小意外，但婚礼依旧如期举行，羊献容正式成为了晋惠帝司马衷的第二任皇后。
　　但谁也想不到，燃烧的嫁衣背后，开启的正是这位皇后在西晋王朝五废六立的崎岖之路；所有人更想不到，羊献容还将为我们带来中华五千年历史中独一无二的做两国皇后的传奇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