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者,人畏我,我不畏人——商父》
第37节

作者: 不在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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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鸿章亲自札委唐廷枢为招商局总办,统筹全局。徐润、盛宣怀、朱其昂、朱其诏为会办,各分管一隅。
  招商局里,五人正在秘密筹划着如何拓展招商局业务的办法。

  唐廷枢说:“眼下,运漕已告一段落。我们下一步将要筹划如何进入洋商垄断之航线的办法,分获其利,以充实局中资本,方不违李中堂设局本意。况且,只有揽载、运漕并举,招商局方能利益久远,兴旺发达。”
  “分洋商之利,谈何容易?”朱其昂皱着眉头,甚为担忧地说,“我敢拍着胸脯担保,只要咱的船一进入他们的航线,他们必然就会猛跌运价来倾扎我们。”
  朱其诏也说:“不错。就像前一段太古和旗昌,运价都跌破了1两银子,要照这样的运费,亏都亏个底朝天,还拿什么去分夺人家的利润?”
  “二位说得确有道理。”徐润看了他们兄弟一眼,淡然一笑,“但却忽略了一点,试看今日的太古和旗昌,他们两家一起把上海至九江的运价抬高到10两银子。这其中的利润不用我说,相信诸位都会算得明白。”
  “战而后能守,守而后能和。”盛宣怀插道,“景星在这个时候提出分夺洋商之利,莫非是想‘以战促和’?”
  “杏荪说得好——以战促和。”唐廷枢双眉一挑,“如果我们不用实力把洋商的航线撕开一道口子,他们就绝不会心甘情愿地接纳我们。”
  徐润说:“我们就是要逼着他们认同招商局的存在。”
  唐廷枢说:“我们已购得‘伊敦’、‘永清’、‘福星’、‘利运’四船,在闽局承领‘海镜’一船,现在可投入营运的船只共有五艘,这个数量远不足与洋商争锋。我和雨之自入局以来,共募集股银47万6千两,用以购买船只、栈房。我准备克日即致信英国,再新购一至二艘货船,再加上我从怡和带过来的‘洞庭’、‘永宁’二船,则共有八至九艘。另外,请杏荪再函催一下闽局,让其已经允拨的‘琛航’、‘大雅’尽快赴沪,待局中凑齐十船,便可勉力一战。”

  徐润说:“景星和我的诸多商友闻听我二人已加入招商局,特从各地纷纷来函商请在当地增设分局。目前除上海总局及天津分局之外,牛庄、烟台、福州、广州、厦门各地将陆续增设分局。这样一来,招商局的士气又是为之一振,与洋商争胜的把握就又大了一分。”
  盛宣怀低头沉思了片刻,问道:“我们从哪条航线入手呢?”
  徐润说:“长江航线经由南京、九江、汉口、最后到达宜昌,其间贸易繁荣,商贾众多。这也是太古之所以一入手就从长江开始向旗昌发起攻势的原因。我的想法是,咱们也先从长江开始,然后再逐一涉猎其他航线。”
  唐廷枢把目光望向朱其昂兄弟说:“不知云甫、翼甫二位兄台意下如何?”
  朱其昂嘿嘿一笑说:“景星啊,若说运漕我二人还能说出个一二,可若论揽载,真就是茶壶里煮饺子——有嘴倒不出……你就别让哥哥难堪了。”
  “云甫兄言重了。”唐廷枢淡淡一笑,环视了一眼众人说,“我大体同意雨之的想法。但有两个细节之处一定要做到:一是太古新开辟的牛庄至汕头,以及怡和的上海至福州,这两条航线我们暂不派船。二是除了分出两艘船走津沪航线外,剩下的全部集中在旗昌的长江航线之上。”
  盛宣怀和徐润纷纷点头,他们已经领会到了唐廷枢这种策略的深层含义:表面上对怡和、太古示好,而实际却要利用他们和旗昌之间的矛盾。与此同时,充分调动招商局的力量先给旗昌以致命一击。怡和实力雄厚,太古是初生牛犊,此时只有旗昌已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任何惊涛骇浪的冲击了。

  日期:2012-10-02 15:00:21
  (二)
  “招商局的两艘轮船已经开进了我们的航线。”旗昌洋行里,迈克向福士汇报着最新的航业动态。
  福士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招商局的船开进了我们的航线?”
  “是的。”
  福士强忍着愤怒:“他们的运费是怎么制定的?”

  迈克说:“10两。跟我们目前和太古执行的一样。”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通知太古联手降价,要趁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福士走到桌前,翻出信纸,以极快的速度写完了信,递给迈克说,“你马上把这封信交给威廉·兰。”
  “好的先生。”迈克接过信,匆匆走出房门。
  福士觉得这件事真的很好笑,一是他没有想到徐润会加入招商局,二是一家中国的轮船公司居然如此自不量力,敢来公然摸老虎的屁股。虽然同太古一战让旗昌饱尝亏折之苦,虽然陈煦元等中国买办都大举退出,但这些都不能成为旗昌被人小觑的理由。
  他颇为自嘲地笑了一下,心里说:“徐润……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

  格致书院的一间教室里,唐廷枢站在讲台前,在黑板上写下“自强不息”四个字,又在下面翻译成英文。转过身,高声读道:“To make unremitting efforts to improve oneself, to strive continuously to make new progress. ”
  台下年轻的中国学生们,也异口同声地随着他大声朗诵。
  唐廷枢说:“自强不息,是说我中华民族之精神,如天体之运行,四时之更迭,永不停息。《老子》曰:‘自胜者强’。能战胜自己的人才是强者。尧、舜‘一日万机’,文王‘日昃不暇食’,孔子‘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此皆是古圣先贤自强不息之证。《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在座的诸位同学,都应该效法圣贤,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之精神薪火相传,发扬光大。格致书院虽以学习制造机器、电气化学、象纬舆图等西学为科目,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其中的道理大家要仔细去体会。”

  下课的铃声清脆地敲响了,唐廷枢合上教材,对学生们说:“今天的英文课就先上到这里,大家回去之后,要记得重新温习课堂上所讲授的内容,做到温故而知新。”
  学生们整齐划一地答应了一声,彬彬有礼地目送唐廷枢离开。
  唐廷枢刚出了教室的门,就看见徐润和郑观应在不远的地方朝他点头微笑。他先是觉得有点诧异,随即赶忙紧走了几步,来到两人面前:“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徐润说:“有一会儿了,看你正在上课,就没去打扰你。”
  郑观应故意揶揄道:“堂堂格致书院的董事,怎么也当起教书先生来了?”

  唐廷枢说:“书院的英文教师患了风寒,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就过来帮忙带几天课。”
  徐润苦笑着说:“陶斋一大早就到商局找你,我说你在书院,这不,二话不说,愣是把我也拽来了。”
  唐廷枢笑了笑:“能让陶斋这么着急的事一定非同小可。”
  郑观应略显无奈地说:“真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刚才我和雨之在谈,你把招商局的船驶进长江的第一天,福士就写信告诉威廉·兰了。紧接着,旗昌、太古一起把运费降低了一半。事情进展更是有趣,你不仅没有因为他们骤降运价而把船驶出长江,反而又增派了两艘船,并把运价压得更低。这才让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想‘以战促和’,就像曾经太古对付旗昌一样,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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