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3 19:51:00
32
我的美好大学生活是在肖告诉我她要退学时戛然而止的。就像她突然出现一样,她现在又要突然消失了。
那天她在一号教学楼外面的石凳上等我一起去吃饭,我比她多了一节小课,她就在石凳上呆坐了40分钟。已经入冬,十一月的天气迅速席卷小城,温度还没有到冰冻的地步,风也没有到刺骨的程度,只是阳光不再那么温暖,照在身上,像轻轻扑了一层粉,除了颜色稍微有些白,看不出其余的区别。她穿着深蓝的牛仔裤,运动鞋,深绿色的棉服,戴着一顶白色粗毛线帽子,双脚因为冷不停的轮换着拍打地面。她看起来那么单薄,即使被厚厚的棉衣裹着,任何人伸出一只手,就可以将她的躯体从衣服中抽出来一样,或者握着她的腰,一下子就可以将她捏扁。
肖,你傻么,怎么坐在这里,多冷。我从下课的人潮中分流出来,看见她赶紧去握她的手。
这叫训练耐力。以后万一去了北极,我可得活着回来。肖的手冰凉,一种巨大的冷热温差一下子从指间散发到全身。肖却依旧用她哆嗦着的语气回答我。
那你去冰箱里训练好了,这里的温度还不够,然后我就直接把你送到企鹅馆,周日的时候去看你。我不屑的扫了她一眼。
哈哈,企鹅在南极,我要去的北极啊。她的脸上绽开一朵白色的花。
还知道点常识啊,我以为你神经错乱了呢。
好了好了,你陪我去小店吧,我忽然想喝“沉香屑”,我也很想那里的白色猫咪。肖站起来,将手从我手里抽出来,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你说现在?我下午还有课。我有些犹豫。
哎呀,你逃课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你舍得不陪我?肖用胳膊肘蹭我的胳膊肘。
我没有说话,心里掂量着这堂专业课的重量。
那我走喽,真走喽,真的真走喽。肖开始移动步伐,一点一点的向前。
我却始终都没有跟上去,下午的课,据说老师是要点名的,我已经两次没到了。心里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这次不去了,下次再陪她去。
早点回来。我对着她的背影喊。
肖高高的伸出手摆了摆,没有回头,我盯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出了校门拐了弯。不知为什么,看不见她的时候,我心里猛的一惊,像是失去了什么。不过还是觉得自己老是疑神疑鬼,这次可能又犯病了。我顺着人流回到寝室,午休的时候睁着眼睛没有睡着,挨过了一个小时就跟着舍友一起去上课了。
然而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在校园里见到肖。
下午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亲爱的宁,我走了,退学了,不要问我原因,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你。亲爱的肖。
你知道晴天霹雳是什么样子么?你知道正午的太阳突然撤走是什么样子么?你知道被人夺走魂魄是什么样子么?你知道安静的教室里忽然有一个人啊的叫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就往外跑是什么样子么?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我知道。
因为那一天我经历了这些过程,并且是在一分钟的时间内。
我冲出教室,跑向肖的公寓,跑到她的寝室,没有敲门直接推开,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我问,肖申申呢?肖申申的床怎么空了?
她的舍友很平和的说,她今天说她退学,上午就收拾好了,她家的人很快就把行李运走,然后她也走了。
她为什么退学?
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说。她的舍友一脸茫然的回答。
我赶紧追出去,外面的情景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异常,我不知道带走肖的车子是哪一辆,我也不知道肖为什么又忽然离开了我,就像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走的杳无音信。我蹲在学校门口呜呜的哭了起来,十分伤心的哭。这时有一双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阵惊喜,抬起头来看,却是门卫爷爷家的奶奶,她问我,小同学你咋的了,哭啥啊?
我说我把我最珍爱的东西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啥东西啊?我帮你找,小同学你说说,啥样的东西啊?奶奶很着急的问我。
我的灵魂。我有气无力的回答。
肖离开后,日子又开始单调,三点一线的生活,节奏分明。我又成了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过以前两个人的生活,一个人消磨两个人的时间。
我离开学校只会去一个地方,那就是小店,去那里喝“沉香屑”,有时我会要两杯,一杯“沉香屑”,一杯“赤地之恋”。
女主人和我已经熟络,她每次看见我一个人踱过来都会亲自给我开门,然后问我,一杯还是两杯?
看着来吧。我皮笑肉不笑的给了面部表情,算是打招呼。
她这次端过来两杯白开水,然后坐在我对面,说,“赤地之恋”的苦淡些,“沉香屑”味道太浓,然而都是苦的,你需要白水来治疗一下你现在的心情。
我忽然留了一行泪。
你是在想念肖吧。女主人端起一杯白开水,微笑的抿了一口。
她为了和我道别,在那么冷的天在石凳上坐了40分钟,就是想和我说再见,和我再来一次你家的店,可是我竟然没有和她一起来,我竟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我...
其实,你这样最好,给了她一个不和你说原因的理由,你要是真和她来了,她也许就没办法和你说再见了。女主人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我。
什么?看来你知道,肖和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和我说,我只是推测。那面有一个“痕之墙”,你可以去看一下,她在那给你留了一张字条。女主人继续喝水,开水的透明的白气飘在我俩之间,我却觉得像雾一样让我越来越连看不清楚。
我走过去一张一张的翻着,直到看到了一张淡绿色的纸,那是肖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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