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禾手指一僵,继而反复的摸索妆奁锁扣,想开又不想开。
“那是装的,若不那副摸样,怎么让大家相信呢。”声音淡淡的却有些哑,然而粉釉还是听出了夹杂的哽咽。
锦被缎褥,雕花桌几,熏香清甜,暖玉生香。这南陵国湘安别宫是个舒服地方,而杨青禾的吃穿用度更是极好。
夜已深沉,辗转难安,杨青禾脑子里翻来覆去是离开时看见荆浒暗红的眸子,看的她瘆的慌,那感觉像是被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
两个时辰早就过了,整个别宫深沉寂寂,不该是这样,怎么会这样……杨青禾开始睁着眼睛看着床顶。
衣装整齐,连绣鞋都穿着,她在等,隔间亮着灯,粉釉还在收拾梳洗,其实也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
就在杨青禾忍不住翻身而起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异响。
一阵阵整齐有序的马蹄声,远远的从院墙外穿透而来,杨青禾飞快的下床,啪的一声打开窗户,极目看过去,漆黑的夜幕下,无数个火把衔接成一条火龙在别宫外大道上延伸进来……
静寂被打破,看似在沉睡的湘安别宫再次醒来。
日期:2014-02-26 14:09:00
“砰!”
大门被从外撞开的时候,粉釉刚好跑至她身边。杨青禾抿唇,小脸上露出一抹坚毅,眼神却饱含某种期待。而看见那走进来的人时,瞬间流露出不可置信。
依旧是姿容高贵,锦色宽袖长袍,束腰白玉带,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生的风雅,一如他的眉眼,那般精致,那依旧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她熟悉的冷意与狠戾。这个男人是极无情的,她知道,从在溯溪国被生擒七次,她就知道。
“你在等什么?”
荆浒站定在院中心,身后的手持火把的士兵,领头的人身着铠甲,该是个副将,甚是恭敬的站在荆浒身后。
杨青禾不可抑制的身躯微晃,扶着门框的手用力收紧,几度发不出声音,“相爷这是干什么?”
相爷?不得不说这两个字,让荆浒眉梢微动,这个女人统共就叫了七次相爷,这是第八次。想着两个时辰前,敢对着他的脸吐唾沫的嚣张嘴脸,再看看现在这副柔弱无害的样子,当真是能伸能屈啊。
“本官为你准备了件东西,亲自送来。”荆浒唇角噙着讽笑,一字一句道。
身后的副将立刻揭开自己手中捧着的盒子,抽出一卷丝绢。
杨青禾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亲笔写的诉状,虽然看见荆浒出现,就知道自己这次败得彻底,可是亲眼看见诉状,仍是不可避免的受了打击。
“可不是这个。”眼一挑,推开丝绢,荆浒抽出盒底的一块白色的料子,扔向她。那叠好的绫罗在空中散开,变成带状,再弯曲层叠地飘逸而落,刚好一端落在她肩上,另一端落在她手上。
整个人呆愣原地,杨青禾半晌才回过神来,捏着那白绫,一声又一声的冷笑:“你这是要赐死我?”
“锦鲤,给溯溪国进献的杨氏秀女念念圣旨。”
“是。”
至始至终挨着荆浒最近的一高大男子,荆浒的贴身护卫锦鲤几步上前,抽出袖中一纸黄娟,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相国荆浒奉旨出使溯溪,甄选,护送溯溪国进献十七位秀女入宫,舟车劳顿,颇费精神,朕甚欣慰,特赐溯溪国进贡汗血宝马一匹,海蓝珊瑚珠一颗,锻锦千匹,纹银万两。另溯溪国秀女杨氏言行无状,诽谤朝臣,念其乃溯溪小国出身微贱,不究其家人,赐白绫一尺,自行了断。钦此。”
溯溪小国……出身微贱……白绫一尺……杨青禾浑身一颤,许多拥挤不堪的回忆清晰无比地猛然涌上。她如甩掉一条缠上身的蛇般扔掉身上的白绫,软瘫着往后倒,幸而身后的粉釉扶住。
被人算计成了入选秀女,七次谋划逃跑被生擒,不惜自毁清白以求……可是她没求到,换来一尺白绫。
荆浒看着她煞白的脸,以及眼里渐露绝望凄凉,脚步一动,慢慢靠近,俯身。
“你知道你今晚之举叫什么?”因为凑的近,声音低沉,旁人听不见,却声声敲的杨青禾耳膜震荡,心如刀绞。
“作死。”
吐出这两个无情的字眼,荆浒抬手抚上她的下巴,微微用力捏紧,“自本官入朝为相,已有十年,那些挑衅算计本官的,都死了。”
权倾天下的相国大人,连当今圣上都要客气七分,谁敢触怒他?恐怕那纸诉状是皇上送回他的,顺道还赏赐不少东西来安抚慰问。
“我不服。”
杨青禾忽而咬唇,甩开他的手,眼里爆发出晶亮的光芒,一扫之前的颓废绝望,“我死也不服你。而且,我从未想过活着以色事他人。”
今日不死,明日进宫她也要自绝。
“我今晚本就求死,却不是顶着脏名被赐死……”湘安别宫的人都看见她从荆浒院子里出来,衣衫凌乱,血迹斑斑,分明是被凌辱了,她算计成功,却不料南陵国当今皇上连被带了绿帽也不在意,可见是有多顾忌这人。若是这般死了,在他人眼里定是被人污辱,无处伸冤,反被赐死……多么可悲!
“呵。”荆浒冷呲一声,眼神微变,如墨眼瞳忽而有丝暗红闪过,“你不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勾唇浅笑,他像是突然兴致极好,稍稍起身,“从未想过以色事他人?这他人可是不包含我?”
见对方眼里瞬间盛满惊痛难堪,像是被当众除衣鞭笞,荆浒噙着的讽笑加深,挺直背,再也不看她,转身而走。
“作死虽可怜,作践就可笑了。”
作践……
“噗!”
如一柄利刃剜心,杨青禾只觉眼前发黑,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小姐!”
日期:2014-02-26 14:24:52
杨青禾彻底清醒来天气已经入冬。之所以能深切的体会到是冬天,是窗外皑皑白雪晃得刺眼,是穿透门缝的冷冽北风刺骨。
维持着僵硬的抱着双臂的动作,她一眨不眨的任刺眼的雪光引得眼睛干涩,愣是一滴泪都流不出。
“小姐,你要好好活着……”
“哪怕是为了替我报仇也要活着。小姐,我舍不得你……”
“小姐,一定要好好活着……
耳边是晕晕沉沉两月以来的声音,低泣的,哀伤……如泣如诉。
“嘎吱。”
门推开了,又关上,除了觉得更冷,杨青禾木讷的看着进来的人。粉蓝宫服,没有过多的装饰,样貌端正,此刻看着她的眼含着些许忧,手里提着食盒,缓步来到她身边。
蹲下身子,手里的食盒就势放在地上,另一只手探出了摸着杨青禾冰冷的手腕,叹息道:“小主,奴婢情愿你闹腾,莫要憋坏了身子。”
“你是谁。”浑身的疼痛,让杨青禾醒悟自己不是在做噩梦,而是现实。
“奴婢扶岫。”对于杨青禾的问话,宫女扶岫一点不诧异,反而是认命无奈,打开食盒,里面两碟子菜,一碗饭。从混杂程度可揣,这就是所谓的残羹冷炙。
“我是谁。”
面无表情的任对方端起饭碗,一口一口的喂过来,然后麻木的吃着,而她的举动倒是让对方惊喜了一下,“小主,你都一个月没有好好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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