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这哥们儿――子金山侃史系列》
第50节

作者: 子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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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见无绝殊者,而文境邈不可攀,良由身闲地旷,胸无杂物,触处流露,斟酌饱满,不知其所以然而然。岂惟他人不能模仿,即使子瞻更为之,亦不能如此适调而畅遂也。”。
  这评价几乎旷古绝今――就算苏东坡自己再写,也肯定达不到如此境界,何况他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方苞先生无疑早就知道,苏东坡还就真的模仿了一篇自己的文章,三个月之后,又一篇《赤壁赋》出手,这就是《后赤壁赋》。
  是否苏东坡准备超越自己?
  (请看下篇:五十六、文虽同名意境殊)


日期:2009-11-11 21:52:03

  五十六、文虽同名意境殊
  初冬,苏东坡看来对前次夜游赤壁、趁酒行文并不足兴,携客再游赤壁,与三月前一样,还是挥毫泼墨,一篇《前赤壁赋》的续文就此问世。
  《后赤壁赋》: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
  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
  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盖二客不能从焉。

  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邪?”道士顾笑,予亦惊寤。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前后《赤壁赋》时隔三月,但文体相同,着墨点相同,景物相同,地点相同;作者心情相仿、眼中环境相近,行文文风一致,说是作者有意传承续作也无不可。
  但前后赋的意境却大相径庭:前赋由景入情,从外到内,抒怀咏志,谈玄说理;后赋则叙事写景,由江登岸,重于游记,收尾缥缈。
  《后赤壁赋》与前赋开篇即不同:竟先细写了泛舟游江之前的准备活动:时间、行程、同行人――初冬月夜有客到,诗酒赏月正当时。

  可是面对着“月自风清”的“如此良夜”,却无佳肴美酒,再游赤壁竟赖于夫人的远见照顾:“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众人才得以成行――看来这《后赤壁赋》的“文功章”上也应该有女人的一半。
  诗人简略写景、叙事、抒情,寥寥三笔,忽然泼墨般道出赤壁的崖峭、山高、空清、月小;江水缓流出赤壁之初冬夜景,主人留客于弃舟,只身登岸攀崖游山。一时间:山川寒寂,安谧清幽“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西鹊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
  景物奇异惊险,令人一展胸臆,作者独临绝顶:“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顶天立地的感觉刚涌上心头,谁知作者笔意骤转,文中陡现丝丝凄冷:“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
  这当是将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之意化在文中,“一览众山小”之时,获得的反而是无限的惆怅,神来之笔――短文中也能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信手掂来。
  文似看山不喜平,全文高丨潮丨已过,顺势转入低调:“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简直是奇峰突起!竟然飞来了一支孤鹤前来凑趣,读者一时如被带入魔幻之中,东坡此时欲表达什么?
  是为了最后的那舟中一梦:游后入睡的作者在梦乡中重会了孤鹤,那孤鹤竟是道士幻化!赋文收篇,南柯梦醒,让读者隐隐感到了压抑的现实。收尾句“开户视之,不见其处”,作者、读者一片迷茫,唯有悠悠思绪不断……

  《后赤壁赋》全文可称 “句句如画、字字似诗”, 让人明显感觉到了作者真挚的情感,但后赋所流露出的那种莫明的神秘色彩,却是可能为全文减色不少,也许是苏东坡刻意如此,但总得说,与“前赋”相较还是显得有些逊色。
  前后赋相比,在描景上可以说是平分秋色,都具诗情画意,仲夏与深秋的山水特征,在作者笔下都得到了生动、逼真的描摹,都给人以自然美的享受。前赋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后赋则是“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对照两篇文赋创造的境界,却是两般境地,甚至颇多矛盾之处。反倒是前赋更具哲理,并且余味悠长,寓意深远;而后赋则行文 “赋”淡“文”浓,叙事由实转虚,风格略显消沉。
  前赋结尾,苏东坡借文中之客听了作者的一番谈话后,转悲为喜,开怀畅饮,“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既照应了开篇,又极写游赏之乐,而至于忘怀得失、超然物外的境界。
  《后赤壁赋》收尾中的苏东坡和文中之“客”却见:“适有孤鹤”,且睡后“梦一道士,羽衣蹁跹”,―― 这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收尾却难说是在为文章增色,兴许这更是作者自己内心深处灰色情绪的流露。

  《古文观止》比较两赋:前赋“写实情实景,从‘乐’字领出歌来”;后赋“作幻境幻想,从‘乐’字领出叹来”。
  《东坡文论丛》中有人认为“后赋更着力于意境的创造,写得含蓄、深沉,比前赋由议论‘化妆’的主客问答或许略高一筹”。
  苏东坡自己曾对《赤壁赋》附跋解释:“轼去岁作此赋,未曾轻以示人……多难畏事,钦之爱我必深藏之不出也。又有《后赤壁赋》,笔倦未能写,当俟后信。”
  谈论苏轼文赋者多重视前赋而忽略后赋,或以前赋涵盖后赋,看来是有其道理的,人们在欣赏文章时大多难以喜欢凄冷的色调,更难以乐意被作者诱入迷茫之中。
  相比之下,苏东坡在同期所吟唱的另一旷古奇文:《念奴娇•赤壁怀古》更为使后人青睐,一曲高歌,竟成千古绝唱!那一声“大江东去”呐喊,至今回响在人们耳边。
  (请看下篇:五十七、千古风流浪淘尽)


日期:2009-11-12 08:22:14

  五十七、千古风流浪淘尽
  侃人说事的场合,接连不断的谈诗论文,兴许有些朋友要腻烦了,但是,老孙的确无奈:苏东坡于同一时期、同一地点的作品还是一气呵成说完为好,尤其是《赤壁赋》与《赤壁怀古》词,大家若能对比欣赏,大概更能了解一个立体的苏东坡。
  “词”与“赋”,同是以赤壁为题,俱写赤壁景色,都在缅怀和赤壁有关的古人,然而细品两文,便会发现它们同中存异。
  老孙曾在拙作《魏武雄风》中细写过赤壁战事,其文中曾对苏东坡的《赤壁怀古》即情胡侃了一番,现在又要触及此词了,这可实在难为了老孙:同一首词,总不能欣赏出两种味道来吧?
  其实,不同的时候在不同的“环境”――书中,品论同一个作品,还就是有不同的体会,为了让没翻阅过《魏武雄风》的朋友了解老孙那时的看法,索性“抄袭”一回自己的书中原文: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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