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有多远——皇太子的废黜》
第19节作者:
阿拉表 司徒杨震位居三公,德高望重,而且学问大得吓人,被人尊称为“关西孔子”。更为难得的是,杨震还为官清廉,在他当地方官的时候,有次老部下王密来拜访。王密海阔天空的大谈特谈,一直说到月亮出来照到屁股都不走,反而拿出十斤黄金来行贿。杨震见了黄金,不为所动,慢悠悠的说道:“我了解你,可惜你不了解我啊。”王密赶紧说:“我当然了解您,所以一直等到半夜我才拿出来,这样地球人谁都不知道。”杨震大怒,骂道:“这事天知、神知、我知、你知,还叫无人知道?”王密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走了。他不经意间成为了史上最失败的行贿人,拉拢腐蚀高级干部的事迹被写进了历史教科书《资治通鉴》中,成了专门用来映衬杨震高大形象的不二人选。
我们可以想象出来,品行操守一流的杨震,又担任三公之一的司徒,肯定希望朝廷官员都是廉洁奉公的典范,恨不得皇帝能提拔几个“山东孟子”、“河北荀子”之类的优秀人物。但是事与愿违,现在朝堂上却充斥着不学无术的宦官和花天酒地的外戚,甚至连皇帝的奶妈和她的女儿,都大摇大摆的出入宫廷,对国家大事发表意见,指手画脚。杨震对这种乌烟瘴气的情况不能容忍,他奋笔疾书,给刘祜上了一道奏折。
杨震写道:“臣听说,要执掌朝政,首要条件是选拔贤才;治理国家,主要任务是惩凶除恶。在伟大的唐尧虞舜时代,君主们就是这样做的,所以那个时侯天下称颂,人心和睦。而反观我朝,恰好颠倒了是非黑白。按照《尚书》的要求,官员们具备九德才可以从政,现在某些奸佞之辈,一德都没有,却堂而皇之的占据高位,奶娘王圣更为离谱,连性别都不符合。她原本是一个下层劳动妇女,只是因缘际会,用甘甜的乳汁喂养过陛下。陛下对她的恩典,其实早已超过了她挤出的那点乳汁的价值。然而王圣一直贪得无厌,整天接收贿赂,替人跑官要官,扰乱朝廷的用人行政。希望陛下尽快让她出宫居住,不让她再玷污陛下日月般的圣明,这样对上对下都是两全其美之举。
杨震高估了皇帝的能力,现在刘祜根本没有日月般的圣明,只有黑暗似的昏聩。他接到了这封声情并茂的奏折,看完后的第一个措施,就是让王圣和宦官们传阅。王圣和宦官们随即异口同声的表示出了对杨震的愤怒之情,强烈要求皇帝把这个造谣诽谤分子绳之以法。不过刘祜考虑到自己的草台班子还需要一两个有名望的人来点缀,所以暂时忍气吞声,把杨震调离了司徒的位置,任命他为太尉。司徒、太尉都位列三公,司徒掌管监察,而太尉是名义上的全国最高军事长官,没有实权。刘祜让“关西孔子”去当太尉,显然是希望他当好花瓶,不要出声继续破坏当前“和谐安定”的政治局面。
日期:2009-12-04 11:04:37
杨震到了新的工作岗位,忙着熟悉环境,认识下属官员,暂时没空写奏折了,刘祜终于有了几天的清净时间。不料按下葫芦浮起瓢,皇后阎姬的不满忽然爆发了。阎姬不满的地方的可就多了去了,首先她就不满老天爷,她当了皇后,可就上天偏偏让她不孕不育;其次她还不满杨震,因为杨震屡次拒绝推荐她的亲属做官,不让她的娘家人出人头地;最后,她对宫女李氏也极端不满,李氏生了皇子刘保,而刘保此时正为皇太子,在东宫活蹦乱跳的成长。
阎皇后也是欺软怕硬,老天爷这个一贯不让东汉王朝皇后生育的惯犯,她无可奈何。杨震,是连皇帝现在都得表面上尊重的顽固老头,她也毫无办法。而对于宫女李氏,她终于可以拿出皇后的派头,把给她就地毒杀了。在毒杀了李氏后,如何废掉皇太子刘保,就成了阎皇后目前面对最大的政治课题。
要无故废黜刘保,就得先把外朝领袖杨震扳倒,不然朝臣们抱成一团反对,也会干扰和影响皇帝的决策。所幸在这个问题上,阎皇后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原来在这几个月中,杨震又恢复了上奏折的频率,他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得罪不起,最后和皇帝的舅舅耿宝也有了过节。延光三年,倒杨的政治势力开始合流,他们借口天象异变,说这是杨震心怀不满,遭到了上天的揭露,耿宝还专门提醒皇帝,杨震可是邓氏集团掌权时候提拔的大臣。
刘祜有个心病,谁跟他提到“邓”这个字,他就暴跳如雷。当时他刚刚出游回来,车驾还在太学,就迫不及待的派使者去没收杨震太尉的印信。杨震已经七十岁了,他不甘受辱,愤然自杀。倒杨势力死人也不放过,他们指使地方官截留杨震出殡的棺木,让它停在路边晒太阳。这种政治迫害连路人甲们见了,都忍不住为之洒泪。
日期:2009-12-05 12:37:23
对于这件轰动朝野的大事,当时任职太仆的来历评论道:“耿宝身为皇帝的亲舅,地位崇高,待遇优厚,却不思报效国家,整天和一些奸臣串通声气,诬陷杨公,残害忠良,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之举吗?”来历敢于放话,正如他名字一样,出身颇有来历,他的母亲是章帝的女儿武安公主,属于一般人惹不起的人物。
杨震被逼自杀六个月后,一场更大政治的地震就爆发了,刘祜忽然下令废黜九岁的皇太子刘保,将其降为济阴王。这件事发生之迅速,甚至连做梦都想废掉太子阎皇后都没有思想准备——自己还没发挥聪明才智陷害刘保,刘保的政治前途就这么结束了?当今流行的蝴蝶效应指出:亚洲蝴蝶拍拍翅膀,将使美洲出现一场龙卷风,其实刘保遭遇的正是古代版的蝴蝶效应。整件事情的起因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可谓是睡眠质量引发的废立大案。
原来刘保经常做恶梦,在宫里惊病不安,由于休息不好,一直神思恍惚。刘祜察觉到了这个情况,认为换个环境可能有利于改善睡眠质量,就让他去王圣那里住一段时间。王圣屡受皇帝赏赐,所以住宅富丽堂皇,硬件设施一流,不过当时正在进行改扩建工程,主要是整合左邻右舍的房源,准备把整条街道都占为己有。刘保的乳母王男和饭爸邴吉觉得王圣大兴土木,会破坏周围的五行气场,不利于休息睡眠,所以建议皇帝不要让刘保长时间居住在那里。
王圣本来想借此机会对皇太子刘保进行感情投资,获得长线收益,不料王男竟然不给自己这个机会。而邴吉身为中常侍,又和他的几个宦官同僚比如江京、樊丰长期不和。所谓同行是冤家,两个奶妈和几个宦官就因为这件事着急上火,新仇旧怨交织在一起,最后升级为政治事件。王圣和江京、樊丰联合起来,诬陷王男、邴吉,把他们下狱囚禁,折磨致死。
日期:2009-12-06 09:34:05
太子刘保自幼就由王男、邴吉抚养照看,这下奶妈饭爸一个不剩,不免伤心,他经常独自摇头叹息。刘保摇头叹息的次数越多,说明他对王男、邴吉的感情越深,王圣和江京的心就越凉。刘保现在长吁短叹,等当了皇帝,那可就是龙吟虎啸,他们几个杀人凶手统统都得呜呼哀哉。于是几人先下手为强,发挥诬陷人的特长,告发太子和太子宫的官员图谋不轨。刘祜一贯对他们言听计从,这次即使是牵扯到自己的儿子,也是深信不疑。他马上召集三公九卿及以下群臣,开会讨论废黜太子。
大将军耿宝舅舅一向是皇帝各种政策的忠实追随者,他听说要废黜太子,也不深究,立即双手表示赞成。三公们因为杨震的事情殷鉴不远,都不愿表态,心想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爱废不废,所以都眼眉下垂,坐在垫子上装作打瞌睡。倒是九卿官员,比如太仆来历、廷尉张皓强烈表示反对。来历说道:“按照大汉王朝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未满十五岁的人犯罪,不应该由自身负责,而应该选派名师进行教导,进行学习改造,重塑人生观和价值观。何况太子究竟有没有罪,这还是个疑问,所以不能擅行废立之事!”张皓说道:“当年奸臣江充诬陷太子刘据,让武帝一通错杀,后来即使认识到了错误,可是哪里有后悔药可吃。现在皇太子才十岁不到,还没上过学,受过教育,怎么可以骤然对无知儿童实行处罚?”
尽管两人说得慷慨激昂,但是和涨价听证会一样,刘祜开的这个废立大会也只会产生一种结果,那就是废黜。废黜诏书下发后,来历约集十几位大臣去鸿都门集体上丨访丨,为太子喊冤,而且他们还带着汉朝的法律典籍,指出皇帝无故废黜太子是不合法的。
日期:2009-12-07 10:3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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