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报让宣姜的大儿子公子寿知道了。他深为母亲的行为感到羞愧,连夜告知急子,要他赶快逃跑。
急子淡然一笑:“出使齐国是父亲的委派的任务啊,如果弃父命于不顾,还要儿子干啥呢?你说,这世上存不存在一个没有父亲的国家,如果有的话,我倒是可以逃到那里去。”
你可以笑他的迂腐,但不可以笑他的淡定。这是生于乱世之中的人对于荒唐乱世的无语抗争,视死如归的姿态令人折服。
“既然如此,”公子寿说,“兄长即将远行,请容我略备薄酒相送。”
兄弟俩在河边摆开席位,寿以酒敬急子,三杯五盏下去,急子不觉颓然而醉。等他醒来,公子寿已经穿了他的衣服,持了他的仪仗,乘舟而去了。
急子大哭:“我是一点也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啊,寿这个傻瓜怎么就搞不明白呢!”他连忙登船去追赶。
埋伏在芦苇从中的刺客看见公子寿载着急子的旗号面来,误以为是急子本人,蜂拥而上,将公子寿剁成肉酱。
急子赶到的时候,刺客们还没退去,急子站在船头大呼:“来杀我吧,我才是你们要杀的人!”
那还等什么?照杀不误。
《诗经·卫风》中有《乘舟》之诗,据说写的就是这件事:“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而我看到这个故事,只是想起北岛的诗句: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就事论事,我想加上一句:高尚在很多时候其实是一件很无奈的事。
急子与寿的死,最大的获益者是公子朔。他和宣姜本来只想杀死急子,没想到连寿这位同胞哥哥也搭了进去,卫国下一任国君的位置,已经非他莫属。
卫宣公死后,公子朔如愿以偿地继承了君位,历史上称为卫惠公。但是卫国人没有忘记他对急子和寿的所作所为,公元前696年,卫惠公上台的第四年,公子职和公子泄发动政变,立公子黔牟为君,卫惠公逃到了齐国。
《左传》记载:宣姜的两个儿子,一个被杀死了,一个逃亡了,她还是过得蛮潇洒,若无其事地和卫宣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顽通奸,并且生了一堆儿女。
这关系,实在是太乱了。
日期:2009-12-24 00:53:24
9、一个甜瓜引发的血案
公元前695年,郑昭公复辟的第三年,郑国再次发生政权更替,大夫高渠弥蓄养死士,找机会刺杀了郑昭公,立昭公的弟弟公子亹为君。
高渠弥对郑昭公的仇恨有些历史渊源。早在郑庄公时代,高弥渠就是一员虎将,随着郑庄公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因其战功赫赫,郑庄公曾经考虑提拔高渠弥为上卿,被郑昭公,也就是当时的世子忽制止了。
“高渠弥为人狡诈,不可重用。”世子忽如是说。郑庄公见其态度坚决,也就听从了他的意见。
高渠弥闻知这件事,对世子忽耿耿于怀。等到郑昭公二度为君,他又害怕昭公有朝一日对自己下手,旧恨加上恐惧,使得他铤而走险,发动了政变。
五朝元老祭仲以政治不倒翁的姿态继续担任公子亹政权的首席重臣,变成了六朝元老。当然,现在的首席重臣不止他一位,还有另外一位是新上任的上卿高渠弥。
自郑庄公殁后,郑国君主如走马灯一般轮换,今天公子忽,明天公子突,后天又是公子忽,大后天则变成了公子亹,老百姓们看着这几兄弟走马灯似的轮番上阵,对于举办即位大典之类的盛事已经麻木了。但这一次仍然不是结束。仅仅过了一年,公子亹的昙花便也开过了花期,悄然凋落了。
这一次操刀的乃是齐国的君主、文姜的情夫齐襄公。那一年,正值鲁桓公携文姜访问齐国,被公子彭生杀死于车内,齐国上下都对国君的行为感到不齿。齐襄公听到郑国发生的弑君案件,意识到这是一个转移舆论注意力的大好时机,亲率大军抵达首止(地名),窥探郑国的局势,并派使臣到郑国,邀请郑国国君前来会盟。
亹和高渠弥两个家伙欣欣然应邀前往。在他们看来,如果能够获得齐国的外交承认,无疑是稳定国内情绪的一剂良药。但是他们没想到,齐侯也正想拿他们的脑袋作为稳定自己国内外舆论的一件道具。
结果,亹被杀死,而高渠弥被处以车裂之刑。车裂是极重的刑罚,别名“五牛分尸”,受刑者其状极惨。齐襄公想以此昭告天下,他是一个重义之人。
亹此行本来也要求祭仲同去,但祭仲耍了个心眼,借口患病,窝到家里,因而躲过一劫。亹死后,他又出来主持大局,迎立郑昭公的另一个弟弟公子仪为君。这样算起来,他已经是郑国的七朝元老了。
郑国的老百姓再一次打起精神,欢天喜地地庆贺了新君的即位。
日期:2009-12-24 00:55:29
公元前689年春,齐襄公再一次干涉他国内政,发动鲁国、宋国、陈国、蔡国出兵讨伐卫国,要替他的外甥卫惠公讨回个公道,帮助卫惠公复辟。这一年,距卫惠公逃亡到齐国,已经有七年之久了。
出人意料的是,自被郑庄公打过一巴掌之后,长期不干涉诸侯事务的周王室,这次竟然派了一名叫做子突的下级官员,象征性地带了一些部队前往卫国,声援卫国现任国君黔牟。
这种声援自然无法抵挡入侵者。战争持续的时间不长,四国联军春季举兵,到了夏天,卫国就放弃抵抗了。卫惠公在外国势力的帮助下,重新登上了国君的宝座。
复辟政权没有给卫国带来太多的腥风血雨,仅仅杀了当年政变的主谋公子职和公子泄,大夫宁跪被放逐于秦国,而做了七年国君的黔牟,被交给周王的军队,带回雒邑去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周王的军队在这次事件中担任了国际红十字会的角色,成功地保护了一批战争受害者。
《左传》对于公子职、公子泄七年前发动政变赶走卫惠公、扶立黔牟的事,发表了一番马后炮的评论,认为他们没有认清形势,做得太草率,所以才会有此一劫。
齐襄公没有空手而归,带走了卫国大批财宝,而且相当大方地给鲁国分了一杯羹。鲁国史官酸溜溜地写道:“文姜请之也。”说是文姜给他吹了枕边风才给的。
有了这次分脏,齐襄公和鲁庄公的关系处得越来越融洽。公元前686年,甥舅两个联合起来讨伐倒霉的郕国。郕国再一次放弃抵抗,向齐襄公请求投降。鲁庄公没占到什么便宜,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公子庆父很不服气,提出偷袭齐军的建议,被鲁庄公否决了。他说:“人家投降齐国而不投降我,是因为我们的德不如齐国,齐国本身没有什么责任。”于是心平气和地带着部队回国了。
我只能说,他心态真好。
日期:2009-12-24 11:39:14
就在齐襄公踌躇满志,准备依仗武力号令中原的时候,一场政变击碎了他的春秋大梦。和那个年代诸多盛极一时的人物一样,他那看似强大的国家政权和战争机器,其实都建立在一种极度虚弱的平衡之上。正如前面所说,当国君是一件很不好玩的事,一行一言的错失,很有可能导致整座大厦失去平衡,轰然坍塌。只不过,齐襄公的倒台比别人更富有戏剧性,是由一个甜瓜引起的。
公元前687年,大夫连称和管至父奉齐襄公之命,前往葵丘戍边。镇守边疆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连、管二人还没出发,就跑到宫里来谈条件:要我们去没问题,但是得先说好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时值七月,齐襄公正在吃甜瓜呢,随便答了一句:“及瓜而待。”意思是下次瓜熟的时候,我派其他人去葵丘轮换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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