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重疾，朗月为顾石申请了保外就医。2017年8月26日，他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病床上方的卡片上写着：“肿瘤一科，顾石，特级护理”。顾石是胃癌晚期，从床标和会诊医生无奈的目光里，顾石读得明白，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上午，顾石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了一个意外的画面。
　　通过半掩的窗子，从狭窄的空隙里，一只小鸟误打误撞地飞进了病房。顾石半躺着一动不动，怕惊扰到她。这是一只麻雀，它在空调的连接管上站定，用一双警觉的眼睛望向顾石，这双眼睛怯懦而忧郁。
　　顾石忽然想起昨夜的一个梦。杂草丛生的旷野中，他悲戚戚地伏在父母的坟上哭。突然，四周轰隆作响地动山摇。是地震！地震了！听到母亲在远处唤他：“石头，石头啊！快跑啊！”顾石猛起身，向空旷的田野跑去，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大鸟，扇动着双翅，鸣叫着，高高地飞翔在蓝天上……
　　空调上的小鸟儿开始寻找出路，她接连撞向窗户，一次、二次，终于寻到空气流动的方向，扑棱着翅膀远去。窗台上留下两片灰色羽毛。
　　顾石一声叹息。连小鸟儿都知道寻找方向摆脱困境，而他作为一个29岁的成年人，在多年的疯狂作案中却不能迷途之返，最终让自己陷身牢狱。梦中的母亲对他的呼唤，不也是让他弃暗投明吗？
　　“悔不当初啊！”顾石脱口而出，脸上已是一行清泪。
　　这时，负责监视的丨警丨察殷珂珂给顾石带来一个好消息：根据顾石提供的线索，经过警方数天的奋战，一举捣毁了欧阳健设在津市的社团总部，抓获团伙成员共计47人；铁头李在越南老街被抓，正待遣送回广州；白佳欣自首，主动向司法机关交待了自己的罪行。由于她有孕在身，已经取保候审。而浩子和欧阳健，两人下落不明，正在联网通缉中。

　　听到“下落不明”几个字，顾石担心起来。由于情绪激动，再次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时，病房门口传来说话声，三五个医生一起走进来，原来是查房的时间到了。
　　阮主任一边向护士问询着病人的各项指标情况，一边探查病人腹部的伤口。他翻看了病人的瞳孔，不由得长叹一声。走到门外，他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对追出来的殷珂珂说：“唉！病人送来的太晚了！黄疸、胸水和腹水都已经出现，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请通知其家属吧！”
　　“主任，真的没有其它的治疗方案了吗？他的父母没了音讯，妻儿也散了。只有一个女孩子为他担保”
　　殷珂珂摇头叹息着为病人感到惋惜。尽管顾石有罪，毕竟他只有29岁，这么年轻就要命丧黄泉，怎不让人唏嘘？

　　顾石凭直觉知道，自己这场持续了两周的低烧，终于要将自己的生命燃尽了。以前，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死有什么可怕的？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会乐观坦然地迎接命运的安排。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死神就来召唤他了。其实，他与其他每个人都一样怕死啊！他再没有以前想象中的无畏和淡定了。
　　又是一阵腹部剧痛，他晕眩过去。仅仅几天的时间，顾石原本的娃娃脸，变得两腮凹陷，体重从75公斤骤降到了60公斤。他已经成了在死亡的边际行走的人，每时每刻都可能气绝身亡。
　　日期：2019-08-01 12:36:03
　　顾石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身边的监测设备增加了许多，病房里多了一个护士，两位护士都在忙碌，他明白自己的病情再次加重了。这时，殷珂珂陪着两位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
　　殷珂珂介绍道：“顾石，这两位是城区派出所的张队长和周警官。有一桩案子需要你配合，你的身体能坚持吗？”
　　两位干警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外貌精干，目光锐利，尽管身着便衣，依然透着一股威严之气。
　　顾石向来人微微颔首，不加思索地表示愿意配合。护士摇动病床手柄，使床头抬高到一个合适的高度，方便顾石半躺着交流。
　　两位干警坐下后，周警官开始介绍案情：事情是这样的，近一个月以来，警方接到多起群众报案，声称自己的银行卡明明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卡里面的钱却莫名其妙地被刷走。归纳了报案群众的资料后，发现有两个共同点，一是卡片种类为银联芯片卡，二是每笔消费金额都在300元以下。
　　听到这里，顾石基本上已经明白案犯是如何实现盗刷的。这是利用银行卡NFC功能实施的移动POS支付。是对开通小额“双免”功能的银行卡的一个杀手级应用。2015年前后，中国银联发行的芯片卡，一律默认开通有单笔上限300元的“双免”功能，当持卡人使用具有“闪付”功能的银行卡时，无需密码和签名即可自动交易。不法分子就是利用此功能，使用改装后的移动POS终端，暗中刷卡实现了支付。[注释：2018年免限额度调高到1000元。]

　　顾石正要说活，这时，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突然上呼吸道拥堵，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顾石再次被折磨得昏死过去。
　　大眼睛护士端出去的痰盂中有一团团黑血，她用一种异样的表情望向面前的公丨安丨。
　　张队明白了护士的意思，眼中掠过一丝失望，长叹一声，点燃一支香烟走到门外。他两眼充血，看得出他几天都没合眼了。虽然都是数额不大的案件，但是小案多发，三周时间内报案六百余起，不得不抓紧破案。百姓没有了安全感，来自各级领导的压力也让他焦躁难寝。
　　日期：2019-08-01 12:36:21
　　监控仪发出报警声，大眼睛护士关注地查看着各项体征指标。病房里的气氛十分沉闷，大家都不讲话，只听得顾石急促的喘息声。几分钟后，顾石醒过来，声音及其微弱地说：“刷卡的……交易渠道是……POS机消费，报案者的共性是出入了公共场所，而且随身携带有银行卡，POS交易异常”

　　“对啊！是这样！报警人都说是莫名其妙产生的POS刷卡交易，我们到银行查账，资金去向大多集中于未注册的网络科技公司。神了！你怎么知道的？”周警官激动地站起身来。
　　在门口吸烟的张队闻讯快步回身，惊喜地问顾石：“难道你知道案犯是如何作案的？”
　　日期：2019-08-01 12:37:45
　　第46章　案情分析
　　顾石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镇定之后，断断续续地回答：
　　“嗯……是利用了银行卡的……免密及闪付功能……利用改装POS实现的支付。这是一项新兴的技术，是对开通小额‘双免’功能的银行卡的……一个杀手级应用。”说完，他咳嗽的音量越来越大，最后只能暂停说话。
　　“哦……杀手级的应用！这是利用了银行卡便利支付的功能。”张队相信顾石找到了侦查的方向，他迫不及待地想听下文。
　　顾石把目光停留在张队的手上，渴望的眼神像一个孩子望着他心爱的玩具。
　　“呃……要来一根吗？”
　　张队看懂了病人的心事，赶快点燃了一根香烟递给顾石。大眼睛护士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