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作业相比放/游牧和狩/渔猎等生产方式往往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劳动去改造环境,但是作为回报,农耕作业所能生产的粮食数量和养活的人口往往比同等人口条件下的其他生产方式要高得多,从古至今中原人口数量对蒙古高原和青藏高原的游牧民族、东北山林的渔猎民族的绝对优势就是例证。历史上中国的人口密度也是一直随着农业的发展而不断提高的。
究其原因,农耕生产对土地的利用和开发更加充分,当时的中原地区已经能够一年收获两季禾麦;虽说也是看天吃饭,但是相比之下,农耕生产对天灾地害的抵抗能力更强,不会像草原民族那样因为一场传染病而衣食无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华夏文明的农耕生产方式同时产生了与之相对应的文化体系,即礼乐宗法制度云云。这一文化的区别上升到政治层面,就产生了结构性的差异。华夏的群落单位在文化和制度的框架下形成了组织程度更高的国家形态,而夷狄却更多地停留在结构扁平离散的部落阶段。
日期:2011-12-31 14:23:02
诸侯之名
经济和政治总是相互影响的,而经济在二者的关系中又是决定性的。既然农耕作业让中原诸夏有了固定的土地、更多的人口、传承的文化和国家的架构,那么在政治上诸夏和夷狄,或者以它们的政治单位来说,诸侯和夷狄的区别体现在哪里呢?
诸侯和夷狄的不同就于是否得到周天子的册封,并在次基础上拥有固定的政治经济活动领域。
如果要用一个类比来解释这种区别的话,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周天子好比是具有行政权力的工商局,他要给市场上的商贩发放营业执照,同时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用,来维持市场秩序;诸侯好比正规商贩,他们有固定营业场所、公司架构和明确的法人,这是取得营业执照的必要条件,虽然他们的经营成本比较高,但这是他们做大做强的资本;而夷狄好比无证马路摊贩,他们没有固定营业场所、公司形式和合法法人,所以他们的经营行为有很大的灵活性,但这也制约了他们扩展规模。
周天子这个市场管理者收取了诸侯的保护费后,就要维护这些合法商户;同时要像城管驱逐小贩那样打击夷狄的不法经营,以此来保护诸侯的市场竞争力,体现自身的行政意志。
但无证摊贩被逼急了也会奋起一搏、进行暴力抗法,所以蛮夷戎狄在生存环境恶化时会挑战诸侯和周天子的权威;当然有些无证摊贩认清了形势,接受了市场主管部门的招安,办了营业执照后也能照常经营,秦国就是其中典型。
随着市场的日趋成熟和商户的逐步发展,诸侯中经营的好的就越做越大,经营不好的就被破产兼并,这就是春秋时征伐吞并的根源。
不过有的诸侯经营有方,发展迅猛、强大到了能部分垄断市场的地步,以致他们能不靠主管部门而自行管理市场,成尾大不掉之势,春秋霸主就是其中的典型。
而原有主管部门在被底下垄断大企业架空后,已经无力维持市场秩序了,久而久之下面的中小商贩也认清了形势,不再上交管理费了;最终原有主管部门不再有市场价值,被历史所淘汰,新的市场管理者走上了历史舞台。
日期:2011-12-31 15:14:11
月盈则亏
综合了经济和政治两方面的区别,我们再来理解一下当时中原诸夏的华夷观念,这其实是代表了周朝拓展的雄心。
当时的戎狄部落多散居于周朝边境地区和各国间尚未被开发的山林湖泽之地,诸夏和夷狄其实是处于杂居状态的,两者间的界限只是模糊地标识在城郭和耕地周围。
但是华夏文化的扎根不仅仅是经济农耕化那么简单。农耕文明的稳定性是具有双重意义的,一来是其本身生成和发展过程中的内在稳定性,二来则是它的生产需要外界环境提供的外在稳定性。
为了确保这种外在的稳定性,中原文明都有维护它的意识形态。在周朝就是周礼,在之后的大一统朝代则是儒术。事实上大一统的观念也是农耕文明外在稳定性的需要,因为分裂的战国局面是最不利于农业生产的。
因此除了生产方式这样的经济基础外,礼乐道法这些属于意识形态领域的上层建筑成了华夷之分的另一个标准。比如楚国,它本身也是农业生产为主的,但是因为意识形态上的差别,便被视为南蛮之邦。又如秦国,保持着沿袭于商朝的人殉制度,也就是国君去世后用活人陪葬,这种早被周礼禁止的制度,而被诸夏视作戎狄。
周朝的这种强势文化观,就是对境内的夷狄的同化,对边境蛮戎的拓展。所谓华夷一统,很大程度上就是中华文明推进农耕和礼乐的过程。与其说这是一种领土的扩张,莫不如说是一种文化的输出来得更为确切。
相比古代夷狄、近代帝国主义的依靠武力的野蛮扩张,周朝依靠分封来进行的领土扩张交恶文化征服可谓人类文明史的经典案例,这些都要感谢周公姬旦。
分封以高明的文化扩张为手段代替了传统的武力扩张,从而更平和、更有效地开拓了疆域,同化了外族。这被称为拓殖。
文化的优秀与否最简单的考量标准就是它的生命力和创造力,中华文明在其青春时期就展现出了这方面的优势基因,并一直绵延数千年而不竭。
但是作为拓殖的副作用,分封也削弱了地方对中央的向心力。对其他文化的民族的包容和吸收,同时也稀释了华夏中心的思想。
此时的周朝,中央的力量降到了历史的最低点,中原诸夏逐渐丧失向心力,各国争相忙着内讧,耕地受到了战端的破坏,礼乐也因为周室威信的丧失发生了全面的崩坏。于是位于周朝边鄙地区的那些若即若离的蛮夷势力开始趁机兴起,威胁中原核心地带。南方的蛮夷楚国,北方的各个戎狄部落都趁隙而入。不仅边鄙的一些小诸侯国,位于周朝中心地带的姬姓诸侯国,如蔡国、郑国、卫国、邢国、燕国都无一例外地遭受了蛮族入侵。中原一时风声鹤唳,诸夏惊惧。
面对这样的文化危机和生存危机,中原诸夏需要反思和回应,中原地区要有一股新的强势力量和文化崛起,才能对抗这股强劲的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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