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扇底风——唐宋词人的文采风流》
第29节

作者: 擢倚天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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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其父必有其子,钱惟演在朝非常听话,仕途还算顺利,先为右屯卫将军,历任翰林学士、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要职,官越做越大。但后来这个没落王子竟然忘掉了自己生辰八字,倚仗与刘太后拉上了关系,便一心要当朝廷首相起来了,经常议论王室宗庙之事,评论朝廷是非,一下子触怒了年轻的仁宗皇帝,被贬为崇信军节度使,谪居汉东。这个家伙本是个银样蠟枪头,先是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受到处分后他就常常杯弓蛇影,担心自己随时都可能掉脑袋;朝廷处理别人,他也以为自己也要大祸临头了,终日惶惶不安,最后郁郁而死。

  日期:2011-08-24 19:06:29
  老钱的家原在江南,那是文人荟萃之地,家里藏书也非常丰富,可以与朝廷的秘书阁(国家图书馆)相比。他年轻时学习很刻苦,到老了还喜欢读书。《归田录》载:欧阳修里在洛阳担任他的幕府推官时,一次,两人闲谈,老钱向他介绍阅读经验,说:“我这一生就喜欢读书,坐着就读经史,躺着读小说,上厕所抽空读些小词,这样臭气也不感觉到了。从来没有一刻放下书。”欧阳最善于汲取别人长处,他后来便学习钱惟演的这种可贵的读书精神,总结出了自己读书充分利用“三上”(即马上、厕上、枕上)的时间,孜孜不倦,应该说是受他曾经的老长官的启发。

  老钱是宋初“西昆体”诗派的主要成员。那一群人都崇拜李商隐,他写诗也竭力学习“小李”,风格含蓄、香艳、婉转、细腻。在当时还有一定影响。他词写得不多,《全宋词》里只有两首。
  下面这首《木兰花》(又名《玉楼春》)是他晚年写的,经过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此时他的心情究竟怎样,我们从此词里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
  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变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
  昔年多病厌芳樽,今日芳樽唯恐浅。
  宋黄升在《花庵词选》中言:“此词暮年所作,词极凄婉。”当时朝廷的政局比较混乱,钱惟演对仕途有浓厚的兴趣,一心想浑水摸鱼,捞一个宰相当当。所以千方百计找机会。他的阿谀垂帘听政的刘太后,与刘太后攀亲拉关系,本来是个贰臣,竟然变成了国戚。故反被人耻笑和非议。刘太后死后,仁宗亲政,全力肃清刘氏生前党羽。受到刘太后生前庇护的钱惟演首当其冲,谪居汉东,远离京师,其子他的儿子也受到牵连而贬官。宰相没有当到,原先的官职也丢掉了,真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人啊,拍马也需要技巧和机遇,不然,画虎不成反类犬。
  日期:2011-08-25 20:04:20
  这首词便是他被贬汉东随州之地后写的。胡仔《苕溪渔隐从话》里说,钱惟演被贬谪汉东之后,作词《玉楼春》,每次饮酒便自己唱这首词来助兴,唱着唱着却不禁潸然泪下。府中有一个年老的白发歌妓,是原来钱惟演父亲钱俶的歌姬惊鸿,听到钱惟演歌这首词就说:“先王将薨,预戒挽铎中歌《木兰花》,引绋为送,今相公其将危也。”果真不久钱惟演便死于随州之地。

  其父钱俶先前旧曲《木兰花》有句云:“帝乡烟雨锁春愁,故国山川空泪眼。”与钱惟演词中句“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极是相似。前人有诗谶之说,所以人们认为这词便是词谶之言。父子二人,去世前都有词作,且所用词牌相同(“木兰花”与“玉楼春”同调异名),所写的内容也极为相似,大概是命运使然。
  此词的艺术很有特色。其开篇“城上风光莺语乱”的“乱”字便不同凡响:站在城上,远看风光一片,耳畔莺声阵阵,“乱”字写出了鸟语之多,之杂,正是春光明媚,春色烂漫。城下烟波浩淼,春水拍岸。开头两句与宋祁《玉楼春》中“东城渐觉风光好,彀皱波纹迎客棹”极为相仿,都写莺语燕舞,极言春光正浓,春色无限。
  王夫之在《薑斋诗话》中指出:以哀景写乐,乐景写哀,一倍其哀乐。这里,钱惟演老先生正是以眼前迷人的春景反衬出自己内心的忧伤,从而使这忧伤显得格外沉重。
  这个多愁善感的老人面对良辰美景,总感到生命的宝贵,想到每度过一天,生命也就短了一段,也就是向坟墓前进了一步,告别这个世界总令人悲哀的。他们会想到妻子儿女,想到兄弟亲人,想到毕生的经历,想到曾经的幸福与磨难……这个钱惟演正在人生暮年,暮气沉沉,总是生活在回忆里,生活在遗憾中。做了这么大的官,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他却不知足。真可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因为他的心态处于悔恨里,遗憾中,所以看到绿杨婀娜,芳草萋萋,马上会想到李煜《清平乐》里的“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的感慨,心里便触发无限愁苦:绿杨芳草几时休啊,眼看自己已经垂暮之年老,却被贬他乡,这辈子再也不能回到京城去了。满怀的失意和苦闷。化做泪水纷飞。
  人到了暮年,必然对自己的一生作一番回顾,不是现在有许多老干部退居二线后忙着写回忆录么?就是对以往的一切做一个认真的总结。钱老先生也在总结啊,他混迹官场多年,宦海沉浮几十载,名声并不太好,官心极重,玩弄权术,趋炎附势,晚景凄凉,孤独无依。心里怎么不悲伤呢?有时,他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原本长得不错的脸蛋儿已经朱颜暗换,无情的岁月就像雕刻刀,在他昔日美好的容颜恣意地刻画着,眼下一对泪袋越来越大,眼珠也越来越浑浊,满脸的皱纹纵横交错(呵呵。我们这里称之为“电车路”),头发白了,胡须也白了……

  本是一个让许多女性拉直眼光的美男子,一下子鸡皮鹤发,身子佝偻,这情景怎么不使他伤感呢?老先生非常的悲哀,恨不得把镜子摔成千百块。
  可是,你能责怪这童叟无欺的菱花镜么?
  日期:2011-08-26 20:05:09
  以前因为酒喝得太多了,影响健康,所以见到酒就害怕起来,不喝了。现在想想,人生几何?应该好好度过自己的余生,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即使天天喝酒,到死又能喝到多少呢?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喝吧喝吧,醉生梦死,趁现在可以喝,尽情地喝,尽情地享受吧!到哪天口张不开的时候,有酒想喝也不能喝了。
  这样,我们的这位钱老先生像老牛饮水,把酒往嘴里倒,咕咕咕地喝个没完,再也不考虑什么酒伤身体了。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现在他是“醉在酒缸里,淹死也甘心”。

  王国维《蝶恋花》云:“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朱颜恐怕是人世间最留不住的东西。其实,人间留不住的,何止是朱颜,物换星移,世界上有什么是永远的呢?我们的四周都在改变。有的,我们能够看见的;有的,我们却看不见。譬如流水吧,每时每刻都在流动变化,“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人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短暂。假若都看透了,你就会觉得人生实在太虚无,这个世间,到底有什么是值得我们紧紧抓住不放手的呢?

  所以,郑板桥说“难得糊涂”。
  所以,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一回里写了《好了歌》,具体得解释了功名、金银、姣妻、儿女都不足依靠。那些醉心于升官发财的人们,应该好好读一读这首《好了歌》,尤其是那句“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现实生活里,这样的情况何其多啊!
  这首词写出了一个投诚王子老年时的心态,恰似秋蝉的哀鸣,反映了生命行将结束前的悲凉。
  日期:2011-08-29 14:37:00
  4. 潘阆:寻求人生的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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