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扇底风——唐宋词人的文采风流》
第34节作者:
擢倚天之剑 这是一次寻欢的真实记录。一个名叫秀香的妓女,住在一个风景很幽美的僻静之地。她的皮肤细白,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尤其是她的歌喉非常动听,唱起歌来就像是夜莺鸣唱,婉转浏亮。词人慕名前来寻访,一下子就被秀香的美色迷住,按捺不住的春心,狂跳得如同小鹿在心头碰撞。两人一番对饮之后,词人借着酒意与秀香相携入香衾凤帐,“无限狂心乘酒兴”,温柔欢悦,渐至佳境的时候,邻家的鸡却不知趣地叫了起来,提醒正在翻云覆雨的人儿:天就要亮了!呵呵,正是欢娱愁夜短啊!
结句用埋怨的口气,表达了自己没有尽兴之意。这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当然,柳永的青楼词也有不带“色”的。如下面这首《昼夜乐》是写相思的,但“色”而不淫,非常含蓄: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
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
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
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
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柳永把那些妓女当作衣食父母,为了她们,到了鞠躬尽瘁的地步,所以,当他离开京城去杭州飘零时,京城妓界一片惜别之声。临行那天,没有别人送别柳七,排列在长亭边的全是妓女!柳七感动极了,填了一首《如梦令》:
郊外绿阴千里,掩映红裙十队。
惜别语方长,车马催人速去。
偷泪,偷泪,
那得分身与你!
红裙竟有排成十队之多,而且分别的话儿说不完,真个是长亭更短亭。呵呵,柳永无愧“妓女班头,浪子领袖”之称了。
日期:2011-09-13 19:58:21
柳永侥幸中了进士后,高兴极了:哈哈,从今以后,我可以脱下布衣换官袍,不再做这种劳什子勾当了。他静静地等待吏部安排工作,可是吏部对他就是没有什么任命。时间长了,他老是坐冷板凳,忍受不了,就去晏殊的宰相衙门里讨个说法。晏相爷也是喜欢填词的啊,咱们同气相求,一定不会错待我的吧?
门子通报后,他被请入晏相爷的气派森严的办公室,相爷很客气地接待了他,先是闲谈,然后晏相爷问他:“贤契你还写些曲子吗?”
柳永一想,大概相爷也喜欢填词,所以关心起我最近的创作情况来了?马上恭敬地拍上一句:“我最近也和相爷一样,只是填填小曲罢了。”
晏殊一听,心里就来火了,你是什么东西,野鸡居然想和凤凰比?就淡淡一笑,说:“哈哈,我虽然也爱填词,但从来不曾写过‘彩线慵拈伴伊坐’这样庸俗的词啊!”说完,把衣袖一甩,说了声:“送客!”就扬长而去。
柳永被弄得灰头土脑,十分羞惭,只好离开了相府灰溜溜地回去了。被晏殊批评的“彩线慵拈伴伊坐”出自下面这首《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
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
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
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它写的是女子的相思,表现了普通女性的爱情意识。要知道,柳永所接触的这些女性与晏殊接触到的那种身份华贵的思妇不同。晏殊可以写出“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这样高雅的相思情,而柳永长期生活在民间最底层,常常会无端遭受男人的冷落甚至嘲讽,与他在一起的那些女子也大多是被侮辱被玩弄的人,因此,他写出的女性必然与晏殊迥然不同。
这首词写的就是思妇之怨。春天来到以后,外面春光如画,桃红柳绿,莺歌燕舞,可她却还懒压绣被、不思起床,不事打扮、不加保养。相思的苦恼,已弄得她形容憔悴,本来很柔软很有弹性的皮肤也松弛了;头发蓬松不堪。女为悦己者容,我现在为谁打扮啊?随它去吧,再也没有谁来欣赏我的容颜了。心里常常喃喃自语:“没办法,这个家伙太薄情了,走了这么多时间,竟然连信也没有一封!”
当初她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如果早知这样,当初就应该不让他走,把它的马儿雕鞍锁住,让他走不成。这样,我只给他笔墨纸砚,督促他天天铺纸填词赋诗做他的功课。而我,则可以拿着针线做衣服,闲来陪他说说话,这种“二人转”般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欢乐、富有情趣!就不会象现这样,把青春年少的光阴一天天地白白地虚度!
这首词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俗”,即女主人公所追求的生活很世俗很平常,她只要两人在一起过日子就行,而不是渴望住金堂玉马般的楼宇吃山珍海味似的菜肴穿绫罗绸缎的衣服。也就是说,词里描写这些的理想是最大众化最平常的愿望;其次,柳永刻意用俗语写俗事,目的就是为了给“俗人”——千万个小市民——去看,去唱,去欣赏。语言都是浅近的白话,甚至市井俗语。这当然不能让晏殊这样的高雅的富贵闲人喜欢。
但是,在晏殊看来,贤淑的女人,应该积极鼓励男人去立功、立言、立德,男人的事业,而决不能拖他们的后腿。一个男人坐在老婆旁边,看她穿针引线,缝补衣服,这成何体统?词里的女人,竟然为了与男人长期厮守在一起,后悔当初没有把男人的马儿拉住,目光是何等的短浅庸俗!
其实,大晏不知道,世界上许多人都渴望夫妇安居在家里,男耕女织,养儿育女,“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安、温馨、快乐,这就是他们的全部理想。至于安邦治国平天下的伟业,自有周公孔圣人,与他们无关!
柳永喜欢描写普通市民的心理,而晏殊不屑这种庸俗不堪,他写的是温婉雅致的情感,这就是两人填词的不同态度。然而,真理总是掌握在权贵者手中,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凡是以下傲上,或者不会阿谀逢迎的,都没有好结果,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一点,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日期:2011-09-14 19:49:02
(4)严肃落笔,精彩动人
柳永是一个流浪者,离开家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四处飘游,除了东京外,杭州、苏州和成都等大都市都留下他漫游的足迹,也有他对这些城市风景的描摹。别看柳永那些俚词、艳词写得漂亮,他写起城市风景来,照样非常出色。一次他去杭州,老朋友孙何是杭州市市长,封疆大员啊,柳永想去他那里玩玩,顺便打些“秋风”。但是,侯门深似海,都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守卫,哪容得一个草民随便进入?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就写了一首《望海潮》,请当地一个歌女在孙何举行宴会时演唱。孙何听到之后,非常惊讶,这是谁写的呀,把杭州的繁华写得这样的生动、具体,尽在眼前?歌女把柳永的名字说了出来。孙何马上请柳永进来喝酒,柳永昂首挺胸,洋洋得意,向门卫做了一个鬼脸,大踏步进了孙何衙门。词是这样的: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柳哥用慢词的形式,极态尽妍地描写了占尽地利形势的杭州的迷人和富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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