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扇底风——唐宋词人的文采风流》
第47节

作者: 擢倚天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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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嘛,你做你的梦,它唱它的歌,互不相干,但是,因为心头烦恼,觉也睡不着,却错把责任强加到黄鹂身上,一边骂着,一边赶它飞走。这岂不荒谬!然而,女主人公这样的行为,正是表现了她对丈夫的强烈思念。不如此,则不足以反映这样的情绪。
  登高远望,不见所思,很自然地想到鱼书寄远,可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你总不会像契诃夫小说《万卡》里的万卡那样,写给爷爷的信投到邮筒里去的时候,地址居然写着“乡下爷爷收”吧?
  望而不见,寄书无门,还有什么比这更苦恼的么?真可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倒“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是晏殊的代表作。情致深婉,其中“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三句,被王国维称为做大事业有大学问者必经的三重境界的第一重。
  记得在大学里一个教授谈这首词时特地将王国维的话推而广之。他说,人生是一个过程,其中有学问、事业、爱情、家庭等许多车站(这是何其芳小说《夏夜》里的话)。你不要以为这三重境界只是寻求大学问大事业必经的,其实到达这些车站都需要经过这三重境界。例如,你谈恋爱吧,首先,一定要居高临远,阅尽春色,然后量力而行,从中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有能力也有希望可以追求的——确定目标,不能好高骛远,不能妄自菲薄,这就叫“望尽天涯路”。目标确定之后,就要靠自己的一片真诚及毅力去争取,矢志不渝,锲而不舍,即使困难重重,也不要放弃——这是努力奋斗,叫做“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样,你会感动上帝的,你的上帝不是别人,就是你所喜欢所追求的那个“伊人”。最后,你累了,你倒了,突然,那个伊人扑到了你的怀里,眼泪婆娑,大声说,亲爱的,我被你感动了,咱们结婚吧——这就是“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

  也许,他这样解释说是为了逗我们青春的心,调节一下课堂气氛,但我想作如此解也不无道理。你说是吗?
  也许是由于王国维的揄扬,这首词的名气特大,盖过了晏殊其它的作品。
  日期:2011-10-30 18:33:51
  (6)对民间女子的讴歌
  可能对长期高门深院的题材写得太多了吧,一年的春天,他去农村视察,难得有机会离开朝廷潇洒一把,晏殊格外高兴。他下了着轿子,饶有兴趣地察看农村百姓的生活情景。忽然,他被一群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住了,循声望去,原来是桑树丛中,一群姑娘正在采桑,他被感动了,一首《破阵子》脱口而出: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
  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
  疑怪昨宵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

  笑从双脸生。
  茅盾在他的小说《春蚕》告诉我们,春末夏初时节,江南农家都养几箪蚕宝宝。采桑的任务一般都责无旁贷地落到女孩子身上。汉乐府《陌上桑》里不是也描写一个不畏强暴的采桑女子吗?这些女孩子活泼可爱,淳朴善良,特别喜欢野外采桑,她们心灵手巧,两手并用,采桑速度很快。采桑的间隙,大家可以玩游戏、唱山歌。这次,晏相爷看到的是在玩“斗草”的游戏。“斗草”游戏虽然非常简单、普通,没有那些男人豪赌那样刺激,但她们玩得非常入迷。一个女孩赢了,笑得脸上开了花。输的姑娘也无所谓,搔着赢游戏的女孩的胳肢窝,大家都笑得前仰后翻。真是一幅“女儿乐图”!

  晏相爷看到这样的情景,也被感染了。于是他填了这首词。词的语言也自然朴素,符合农村生活的情趣,即使不做丝毫的解释,谁都能读得懂,最值得我们欣赏的是从词里可以看到这群姑娘们欢乐的笑脸、健康的体魄和天籁般的笑声。
  细心的读者认真读读,在这里,有富贵气象吗?丝毫也没有,这是生养他的故乡啊,是他心灵的归宿。他难得来一次,这次却被深深地陶醉了。
  因此,它足可与韦庄的那首《思帝乡》媲美。
  日期:2011-10-31 20:14:54
  晏殊还有一首《山亭柳·赠歌者》,是在他被贬后写的,表现了一种愤激的心态,是《珠玉词》中的另类:
  家住西秦,赌博艺随身。
  花柳上,斗尖新。
  偶学念奴声调,有时高遏行云。

  锦缠头无数,不负辛勤。
  数年来往咸京道,残杯冷炙谩消魂。
  衷肠事,托何人?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一曲当筵落泪,重掩罗巾。

  这首词的题目中特为标出,是赠给一位歌女的。
  这位歌女来自陕西一带,她之所以能够闯荡到大宋都城,是因为她音域宽广,歌声高亢激越,能够打动听众心弦,是当时音乐领域里的翘楚、歌妓中的佼佼者。凭着这样高超的技能,她与许多吃这碗饭的歌女相“博”,毫无畏惧地挺进东京这个全国最繁华的都市。在“花柳”歌舞之地竞技,情歌赛场上“斗尖新”,甚至能够学大唐天宝年间最著名的歌妓念奴的唱法,高歌一曲,响遏行云。正因为技艺如此超群,她博得京城无数达官显贵公子王孙的青睐,如同白居易《琵琶行》中的琵琶女一样,“一曲红绡不知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辛勤努力能够换来丰厚的经济报酬,足以自慰了。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可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女歌者人老珠黄,即使歌儿再美,也缺少听众了。要知道,那些富贵的听众在欣赏她的技艺的同时,更是欣赏她的美色。就像我们今天,那些偶像歌手开“个独”的时候,声嘶力竭地唱,人们听得手舞足蹈,如痴如醉,其欢乐和疯狂程度肯定远远超过李谷一、殷秀梅她们开的“个唱”。于是,她只能来往奔波于都城与西京之间,在别的歌女不常去的地方开唱,靠这样的残羹冷炙度时光。大起大落,抚今追昔,深味这世态炎凉的心酸。“衷肠事,托何人?”酒阑人散、大红大紫之后的寂寞,除了她自己外,又有谁能够品味到她内心的悲怆?只有晏殊深深的叹息了。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于是,大晏为她喊出了心声:“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假如有真正的知音的欣赏,我愿唱遍天下最动听、最优美、最高雅的歌曲,让他尽情享受!
  可是,人老珠黄的你,有粉丝在长期追捧吗?
  谁是你真正的知音,寂寞的歌女?
  纵然你有百幅鲛绡,也擦不干脸上的泪痕啊!
  大晏的胸怀是博大的,他不是一个只图声色而缺少同情心的富贵闲人。在这首词里,他对这位有着杰出歌唱才能而身世坎坷的歌女寄予深深的同情,而且,向普天下的人们提出了一个尖锐问题:欣赏艺术究竟是以“艺”为主,还是以“色”为主?
  不难看出,这首词是晏殊借他人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
  读晏殊的词,我们总会感到,作品珠圆玉润,温润平和,没有大喜大悲,没有空洞的议论,处处闪耀出理性的光辉。其词集名为“珠玉集”,确是名副其实。王灼说:“晏元献公风流蕴藉,一时莫及。”可谓切中肯綮。
  日期:2011-11-17 18:25:49

  8。张先:绯闻满身的大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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