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壁士卒一片哗然，宋大眼被踢翻在地，胜负明显，结果为何是他赢了？杨闵看的清楚，走至宋景休身边，仔细观看他胸前的明光铠，刘离也蹦蹦跳跳地凑过去，用手抚摸明光铠被铁刀刺中的部位，铠甲遍体通亮，竟然没有一丝刀刺痕迹，不可置信，明光铠居然刀枪不入！坞壁的粗铁刀砍不断，刺不破。杨忠走上去，伸手要过宋景休的环首刀横在杨闵眼前：“叔父，再看看我这把环首刀，与粗铁刀有什么不同？”

　　杨闵仔细看出不同，环首刀通体明亮映出人影，坞壁铁刀浑身乌黑没有光泽。独孤如愿刚才对付环首刀，有亲身体会：“环首刀韧劲十足，铁刀劈在环首刀上，刀身轻轻一颤就化去我的力道。”
　　杨忠走到旁边的木桩边示意杨闵试试：“叔叔，把坞壁中最好的铠甲拿来。”
　　转眼功夫，一副铠甲被摞在栓马木桩上，杨忠仍嫌太少，又有几副铠甲被摞上，杨忠仍然摆手。直到二十副铠甲被摞到半人高，杨忠将环首刀交给独孤如愿。坞壁士卒们退后几步让出空地，独孤如愿举起环首刀，在阳光下泛出刺眼银光，向下劈落，寒光在空中划出弧线，刀锋无声无息没入铠甲，一切到底，顺势锲入木桩。独孤如愿松开刀柄，刀身轻轻嗡嗡颤动，四周空气震动，发出雷鸣般声响，坞壁士卒的铠甲在环首刀下如同虚设。

　　杨闵全身浸满冷汗，坞壁铁刀根本无法破甲，皮甲却在对方刀枪下如同麻布：“世上竟有如此坚兵重甲？”
　　“听说极西的草原中，有一个叫做突厥的部落，时代为柔然锻奴，他们会一种灌钢的技术，打造出宿铁兵器。百炼环首刀都难以匹敌，而且这种灌钢之法可以大量制造，不像百炼钢只有名师大将才可以佩戴。”马佛念手握环首刀，面向北方，他极为向往，这次北上打探军情，做梦都想见到宿铁刀，看看到底锋利到什么程度。
　　独孤如愿曾见过宿铁兵器,这种神兵利器只有在柔然贵族手中才有，无论葛荣叛军还是朝廷军队都没有普遍使用，他抚摸环首刀刀背，连声赞叹：“这环首刀不下于宿铁刀，刀锋锐利，铠甲在刀下就像豆腐一样。”
　　杨忠将刀背一横，将刀柄送到独孤如愿面前，弯腰解下宋景休的刀鞘递过去：“既然喜欢，就送给你吧。”
　　独孤如愿抓住刀鞘握在手中，将环首刀纳入其中挂在腰间，对杨忠拱手道谢。杨忠打量他身材，旁边拿起一副明光铠交给他：“有它护住要害，在战场上便多了五条性命。”
　　独孤如愿右手握刀，左手持铠再次言谢，琢磨用环首刀砍明光铠会有什么结果。杨忠与杨闵离开人群，枋头坞处于四战之地，紧邻延津渡口，是葛荣南下的必经之地，枋头坞无论兵器、铠甲和战法都无法克敌制胜，思忖许久说道：“叔父，我想趁此机会为坞壁练兵，你看如何？”

　　杨闵痛快答应，葛荣叛军冰峰逼近枋头坞，随时都会进攻：“好啊，尽早开始。”
　　“叔父，枋头坞中有多少可练之兵？”
　　杨闵板着指头计算，坞壁士卒平时耕田种地，战时披坚执锐，亦耕亦战有一千多人，数量显然不够：“枋头坞有数千户人家，精壮男丁将近五千，他们虽是没有打过仗的农夫和百工，为保家园都可以上阵搏杀。”
　　杨忠不想凑数，乌合之众在战场上一哄而散，反而扰乱战阵。练兵首先要选兵，选不好人，练兵是浪费时间：“士卒贵精不贵多，先按照身高、体重和力气严格挑选，在训练中淘汰不合格者，绝不能凑合。宋景休是练兵好手，负责挑选士卒，夜以继日，勤加操练吧。”
　　杨闵点头答应，却惦记兵器，枋头坞的铁戟刺不断敌兵铠甲，皮甲挡不住刀枪，在战场上如同赤手空拳：“兵器怎么办？山中虽有铁矿，坞壁只能炼出粗铁兵器和铠甲。”

　　梁军兵器所用的百炼钢都在建康东冶的铁炉堡锻造，仓促间根本不及运来，杨忠低头沉思，也毫无头绪，终于还是摇头：“叔父，我们去城墙上看看吧，老马是守城高手，肯定还有不少事情要准备。”
　　日期：2011-11-24　08:57:38
　　27，固若金汤
　　马佛念上午都在城墙上跑来跑去，没有去热闹的校场上搀和，正在城墙上左摸摸，右量量，坐在地上苦思冥想。杨忠和杨闵不想打扰，并肩向城外眺望，汲水两岸都是漫山遍野的葛荣叛军，杨闵的心情立即郁闷下来。
　　马佛念突然想通，跳起来，呼哧喘气，拉着杨闵走到城墙正中，手指城外葛荣叛军营地：“坞主，你如果攻城，怎么攻？”
　　杨闵脑中闪现四年前坞壁被攻破的记忆，索虏将趁黑夜，接近城墙：“用云梯登城而上，夺取城门。”

　　云梯攻城是最通常的攻城办法，坞壁铁戟作战不行，正好用来对付云梯，坞壁士卒躲藏在垛口下，用铁戟将云梯掀开：“枋头坞有多少士卒？”
　　坞壁中的精壮男子已被聚集起来，宋景休用刀在木桩上刻了一条细线，达不到高度的男丁当即被淘汰。校场正中摆开十面梁军的六石黄桦弓，合格者还必须将拉满弓，才能通过第二关，然后举起石锁，通过最后一关。三关下来，只有一半男丁留在校场，不合格者都被打发回家。如此一来，宋景休可以从五六千百姓挑出三千，加上原有坞壁士卒，总计四千。

　　马佛念用目光丈量地形，枋头坞头坞三面环山，仅需警戒不用防御。北面临敌的城墙长度大约六百步。敌军搭云梯攻城时，城墙布置一千两百名手持铁戟的坞壁士卒，不需作战，两人一组合力对付云梯。另外一千二百士卒手持刀盾，利于近战格杀，抵御攻上城墙的敌军，阻止他们在城墙集结。久战之下，连番攻击，士卒必有损伤，再调集六百坞壁士卒在瓮城集合，随时替换城墙上伤兵。剩下一千士卒不管黑夜白天，抓紧时间吃饭睡觉，随时替换城墙上士卒下来休息。马佛念向杨闵讲完安排，又向杨忠建议：“我们南边来的兄弟们集结在城门，准备出城反击。”

　　杨闵不理解：“守都不一定守住，怎么能出城反击？”
　　“不能让索虏无所顾忌地攻城，适时出击，摧毁攻城器械才能反败为胜。”马佛念继续调派人手，城墙上防御云梯的士卒有垛口护身，不需盾牌，但是要善使弓箭和铁戟，近战格杀的士卒要披重铠，左盾右刀：“一千两百支铁戟和三千副重铠、三千面楯牌和三千柄长刀，能准备出来吗？”
　　杨闵点头记下，为难答道：“只有皮甲和粗铁刀，行吗？”
　　马佛念看看杨忠，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暂时这样凑合：“尚需三千张黄桦弓，每张弓准备三根弓弦和五百支弓箭。”
　　杨闵心中计算出数字，共计三千黄桦弓，九千根弓弦，一百五十万支弓箭。弓身和箭杆取材山中桦木，取之不尽，枋头坞妇孺入山采集即可。弓弦为生牛皮所制，一头牛可制出两千根多弓弦，即刻杀五十头牛，拨皮做弦。枋头坞现在有上千铁戟，已经够用，铁匠打造铁刀，士卒自备楯牌，门板、锅盖和铁锅都可以。马佛念苦笑摇头：“锅盖？门板？挡得住弓箭挡不住刀枪！”

　　时间仓促，这都是权宜之计，杨闵吩咐下去，即刻开始准备。马佛念还没有说完，叫住杨闵：“索虏如果搭云梯攻城失利，必用冲车撞开城门。”
　　城门后还有瓮城，瓮城连接内坞城门，杨闵并不担心：“即使撞毁城门还要再撞破内门，瓮城上的守兵乱石齐下，堵也堵死了。”
　　马佛念担心城墙，坞壁城墙用土夯成，厚三步：“只要五辆外披铁甲，用水湿透、箭射不透火烧不着的冲车，两天时间就可以撞出缺口，攻入城中。”
　　四年前的情景在杨闵眼前掠过，索虏如狼似虎般涌入，自己的右臂被砍断，左手紧抱刘离，向后山撤退，弓箭在四周嗤嗤飞射，他抬起头来：“如何防御冲车？”
　　马佛念走到城墙内侧，用手比划：“用巨石加固城墙，将城墙的厚度再扩十步。”

　　“十步？”杨闵跟着马佛念量着步子，这个厚度是现在城墙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