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孟尝君的无形资产显示出了巨大的价值,这样一位名满天下的前齐国相国居然失业在家,这好像是一块城市中心的地王突然发布了转让的公示,地产投资者趋之若鹜是必然的结果。魏惠王听到了这个消息,马上任命当时魏国的相国为上将军,腾出来了首领群臣的相国岗位,然后派出了使者,率领一百辆马车的车队,携带着千两黄金的重礼前往薛城诚聘孟尝君出任魏国的相国。
看到魏惠王中了招,冯欢马上动身,抢在魏国特使来到薛城之前向孟尝君汇报:“千金,重币也;百乘,显使也。齐其闻之矣。(千金是一笔巨额的资金;百辆马车的车队是重要的使者。齐王肯定会听说这个消息。)”
根据冯欢的设计方案,孟尝君坚决而客气地推辞了魏惠王的好意,不过魏惠王并不甘心放弃富国强兵的机会,于是连续三次派出了使者去请孟尝君。此时的孟尝君在冯欢的启发下早就猜到这个游戏的结局,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坚决而客气的态度,以不变应万变,客气归客气总之孟尝君决不会离开生他养他的祖国。
这下轮到齐湣王着急了,孟尝君长期担任齐国的二号首长,而且他的食客和故交遍布齐国朝野,这样的人如果被邻国魏国挖去当相国,那么对齐国来说国家机密和国家安全将毫无保障。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齐湣王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他决定向孟尝君低头。
齐湣王派出了太傅,带着黄金千两,文车二驷,带着一把宝剑来到了薛城向孟尝君道歉了。太傅带去了齐湣王的一封亲笔信,齐湣王的态度非常诚恳“寡人不祥,被于宗庙之崇,沉于諂谀之臣,开罪于君,寡人不足为也。愿君顾先王之宗庙,姑反国统万人乎?(寡人不祥,被宗庙的神灵降罪,听信阿谀之臣,得罪了您,寡人不值得您效力。希望您顾及先王的宗庙,回到齐国来管理国家吧。)”
就这样孟尝君恢复了相国的职务,不过根据冯欢的计划,“狡兔三窟”的计划并没有完成。冯欢继续给孟尝君支招:“愿请先王祭器,立宗庙于薛(您应该请求把祭祀先王的祭器送到薛城建一座宗庙)。”
根据前面淳于髡帮孟尝君说服齐湣王出兵救援薛城的故事来看,孟尝君其实早就在自己的封地为齐湣王的老爸建了庙,只不过以前孟尝君建的庙并没有得到齐湣王的正式承认。而此时冯欢让孟尝君提出将祭器运到薛城建立宗庙的目的无非就是让孟尝君为先王建的庙合法化,同时由齐湣王亲自分配的祭器赋予了这座宗庙令人仰视的神圣宗教色彩。此时孟尝君对冯欢已经言听计从,所以他照方抓药向齐湣王提出了将祭祀先王的祭器送到薛城并建立宗庙的要求,而此时的齐湣王对孟尝君也是言听计从。于是很快祭祀先王的祭器送到了薛城,一座真正的宗庙在薛城建立了起来,成为了薛城的一个重要的地理和政治标志。
当宗庙建成以后,冯欢向孟尝君报告“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据《战国策》记载,此后孟尝君在齐国担任相国几十年,仕途不仅非常安全而且顺利,这都是冯欢“狡兔三窟”计划的效果。
日期:2009-04-03 10:01:15
我们知道孟尝君从他父亲靖郭君那里继承了在薛城的大片土地,后来孟尝君被封为齐国相国,其封地再次大规模增加。拥有了大片的土地的孟尝君经济上并不宽裕,因为众所周知,孟尝君必须承担数千名食客甚至食客家属的生活费用。用现在的话来说,孟尝君承担着巨大的社会责任。为了维持自己的组织运转正常,孟尝君必须有效管理自己的土地资产,以保证这些封地产生足够的利润。
这一年秋天,金风送爽,又到了农民收庄稼、地主收租子的季节。孟尝君派出了一位被称为魏子的舍人去收租,《史记。孟尝君列传》当中并没有详细介绍魏子的个人背景,不过魏子这个名字能说明一定问题。我们知道在春秋战国时代,以姓氏加“子”构成对人的称呼是尊称,比如孔子、孟子、孙子,这位收租舍人被称为魏子可见他也是当时孟尝君手下一位德高望重高人,否则孟尝君不会把关系自己集团一年收入的重担交给他。不过,魏子却让孟尝君非常失望。这位魏子三次深入薛城乡下收租,但是孟尝君却迟迟不见魏子上交田租。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在齐国的GDP构成当中农业占了绝对的多数,身为贵族精英,孟尝君的收入也主要依靠土地的收入。孟尝君着急了,没有租子这位仗义疏财的老大就缺少了底气,于是他把魏子找来询问工作进展。
魏子的收租工作汇报言简意赅,只有短短十二个字,却把自己的老板孟尝君雷倒了“有贤者,窃假与之,以故不致入。(有一位贤人,我私自决定把收来的租子给了他,所以不能给您交田租了。)”春秋战国时代的中国盛产圣贤,而中国传统的圣贤往往又缺钱,正因为如此孟尝君才广招贤才,挥金如土。这位收租的魏子比孟尝君还孟尝君,因为自己发现了一位缺钱的贤人,就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地把孟尝君一年的田租一次性地花了出去,这样的大手笔地花钱连孟尝君都不曾体验。孟尝君生气了,魏子的工作职责是收钱不是花钱,如果孟尝君的手下都这么替孟尝君花钱,那么孟尝君就没办法给大家管饭当老大了。不管贤人是不是真的贤,是不是真的缺钱,但是田租是孟尝君的私有财产,于情于理于法,魏子没有权利在没有征得孟尝君同意的情况下处理孟尝君的财产。如果按照现在的法律,这位魏子其实已经涉嫌挪用和侵占,如果孟尝君起诉魏子很可能难免牢狱之灾,而在法制很不健全的战国时代,孟尝君一怒之下杀了魏子也不过分。
不过孟尝君就是孟尝君,虽然他很生气,但是一贯轻财而重才的价值观念使得孟尝君不能因为钱财而杀人,于是他把魏子解雇了。无论以任何时代和国家的法律和管理规则来看,孟尝君的做法都非常合理,魏子的说法很难让人信服,这样的人如果继续留任很可能会让更多的属下效仿,这样的人必须从组织里清除。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脱离当时的时代,事实证明魏子的自作主张为自己的老板进行了一次非常英明的投资。
魏子被解雇了,孟尝君的生活并不平静。
又过了若干年,随着齐湣王在诸侯当中的地位提升,孟尝君对齐湣王称霸事业的边际贡献逐渐下降,而齐湣王的内心深处对孟尝君的忧虑和猜忌逐渐抬头。在旁观者看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秘密可言,尤其是处于齐国政治舞台焦点的齐湣王和孟尝君之间的关系更是各位权贵和精英实时监控的重点,孟尝君的政敌根据齐湣王对孟尝君的微妙态度敏感地捕捉到了反击的时机,于是他们开始对孟尝君集团下手了。
有人向齐湣王揭发孟尝君企图谋反“孟尝君将为乱”,要想搞臭搞倒政敌有很多理由,最直接高效、最具杀伤力的理由就是落实政敌企图谋反的罪名。在中国漫长的专制历史上,历朝历代的君王可以容忍大臣贪污腐化,可以容忍大臣无能昏聩,但就是不能容忍他们谋反,即使只是在思想深处有这个念头而没有实际行动也不能容忍。对于独断专行的君王来说,臣子们思想深处的事不需要证据,他们相信自己的直觉。孟尝君不爱钱、不贪色,不仅把自己的家产毫无保留地贡献出来和食客们分享,甚至连自己的老婆都可以成为拉拢精英为其效命的资源而加以利用,这样一个人一生的事业就是面子和影响力。孟尝君自从当上相国就在齐国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他在占有人才资源方面的欲望却丝毫没有减弱。战国时代什么最珍贵?除了人才还是人才,如果这个人有一天掌握了整个齐国、甚至全天下的精英人才,那么他就是无冕之王。
所以当齐湣王接到举报的时候并没有认真调查,而是默默地在心里刻下了深深的一道印记,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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