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大陆的最后特工——伯父的人生迷雾》
第25节

作者: 北漂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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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革了,要调工资了,父亲受职务所限,上调的幅度很小,他的工资被黑大牙赶上了,这预示着他的资格优势行将丧失,因此,他很伤心,喝了很多酒。他找不到人倾诉,就跌跌撞撞去了小树林。在公社骡马队的屋后,有一座小坟包,是他那匹高头大马的。在我当兵的那一年,高头大马死了,他让人埋在了这里。本来是没有坟头的,后来,父亲孤单了,就给他的爱骑立了个坟头,实在没地儿倾诉了,他就独自蹲在这里。这匹高头大马,是他的过去,是他的辉煌,是他的骄傲!

  天黑了,风起了,父亲躺在坟头一侧,迷糊着。伯父提着一个军用水壶来了,喊醒了他,让他喝足了水。父亲清醒了后,痛苦地仰望着茫茫的夜空,对伯父说:“大哥,我这一辈子太窝囊了。”
  伯父没有吭声。
  父亲长叹道:“我铁心实意地跟着***,咋落到了这一步呢?”
  伯父依旧没吭声。
  父亲又痛苦地扭动着鼻子,说道:“大哥,当初如果不着跟你走散了,说不定我会跟着国民党的。”
  伯父从鼻子里冲出了一声:“哼!你这样,跟着国民党也干不好!”


日期:2010-06-12 14:39:06

  退伍以来,最不可理解的是母亲。她从小就是个叛逆者,因为看不惯姥姥的装神弄鬼,初中毕业后就愤然离家,参加了革命,成为了一名典型的无神论者。而现在我却惊异地发现,母亲卧室的三抽桌上,竟设了一个香台,墙上还贴着观音菩萨的画像。已经鬓发斑白的母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一个人虔诚地面对菩萨,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但一听见推门声,她就会立刻转换姿势,装作没事的样子。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态,让我感到十分的好笑。

  伯母却没有多大变化。或许是因为肥胖和黝黑的缘故吧,她看不出老了多少,依然是那么慈眉善目,超然物外,顶多是手里多了一本《中医保健手册》。
  伯父虽然老了,头发也花白了,言谈举止和气色神态,仍旧那么一板一眼,镇定自如。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枕头底下多了一本黑封面的《圣经》。当他意识到我发觉了这本书时,那本《圣经》就再也不见了。但他在跟家人闲聊时,也会流露出自己的观点:“这信仰那信仰,太远了、太虚了,就是骗人的信仰。平等、博爱,才是最实在的信仰。”

  卫生院的刘易生已经平反昭雪了,但他依然干他的医生,只不过除却给人看病,他几乎不再跟别人交流。没事了,他会背着双手,低着头,沿着小镇的外围转悠,见了谁也不搭腔。偶尔遇上了伯父,总是用怪怪的眼睛瞥上一眼。
  后街的赵久福死了。那是在我当兵后的第三年,县里召开揭批“文丨革丨”罪行的大会,把赵久福当成了“打、砸、抢”分子,他在牢房里上吊自杀了。死前,他曾跟狱友说:“***搞一次运动就拿我出一次气,这哪是个头呀。”
  他死后,骨灰没处放,因为他没亲人了,是伯父偷偷把他给埋了。

日期:2010-06-13 18:53:53

  四十二、漂亮的官僚主义
  退伍军人最肯犯傻了:当了两天兵,立了点小功,就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可谁又买你的帐呢!
  我尽管胸前挂着军功章,怀里揣着伤残证,在工作安排上属于照顾的范围,可我们那批城镇退伍兵,八个人,一个当了公丨安丨,六个留在了县城,唯独我下了乡,分到了黄旗供销社当营业员。因为我沾不上家里的光,家里也没有光可沾。
  我对分配不满意,伯父也不满意。他对我说:“你受过特别训练,分到公丨安丨局就对口了。”
  父亲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分在哪里不一个样呀,反正混饭吃。”
  听到这话,伯父气得直瞅他。

  凭直感,我觉得县里的分配方案有猫腻,就想找个人打听一下。想来想去,想到了温见见。在县博物馆工作的见见,待人真诚,为人热情,有许多他爸爸缺乏的优点,我在当兵期间就跟他保持着书信联系。
  不久,见见探来了一个惊人的内幕:县公丨安丨局的那个分配名额,是利用我的档案材料申请来的,但却落到了一个局长的儿子的头上。
  我决定进城,伯父说“我陪你”。
  进城容易,可找谁呢?怎么找呢?
  刚踏入城池,伯父才有了主意:“走,找你管叔叔去。他现在是书记,一把手。”

  我们一前一后,劲头十足地走进了县委办公室。
  接待我们的是一名微微发胖、白白净净的秘书。他首先询问我们是哪里的,跟管书记的关系,然后将我们领到了一个空旷的会议室,让我们坐在那儿等待着,自己便通报去了。一会儿,胖秘书回来说:“地委的皮副书记来了,管书记正在汇报情况。你们先等一会儿吧。”
  时间,冷酷的时间,在等待中被拉长了,我们的自尊和信,也在等待中被撼动了。当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空寂和无聊的折磨,想走,却又不能,想留,但又难受,我们好痛苦啊。临近中午,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很有节凑。进来的果然是管书记,旁边还跟着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管书记见了我们,很正规地伸出了一只手,跟我们分别握手后,介绍了身边的眼镜:“这是县委办公室的潘主任。”

  他坐到了我们正面,潘主任却站在他的身边。
  看来还是当官好啊,管书记比过去更加红润了,也显得更加年轻了,他沉静的眸子里放射着一种无声的威严。他只是轻淡地扫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伯父身上,他望着伯父,微微笑着,却不问什么。看来他习惯了别人的主动汇报。
  伯父显然不太习惯这种官场上并不鲜见的情景,他略显慌乱,躲避着管书记的目光,右手还不停地搓着左拳。
  “噢,皮,皮书记来了?”伯父没话找话地问。
  “是的。皮定仁同志来了。他要到省里去工作,来看望一下大家。”

  这种喊名字、喊同志的权力,达不到一定的规格是不能所为的。
  伯父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沉下了头,我也沉下了头。至于初衷,早已烟消云散了。这种架势,能说那些事吗?即便说了,人家能当回事吗?
  大家尴尬地静坐着。潘主任这时看了一下手表,对管书记说道:“管书记,省委宣传部的刘处长还等着你呢。”
  “好,世文同志,我先走了。”说着,管书记站了起来。他似乎就没有看到我。
  管书记走后,潘主任掏出了两张票子:“老苏同志,这是县招待所的两张餐票,明月书记特意交代的,你们自己去吧。”


日期:2010-06-13 20:08:39

  春天,县委大院的一排排垂杨柳开始发情了,一阵风儿吹来,她们便拼命地骚弄着长发,扭动着腰身,挑逗着观赏的人们。我们在穿过县委大院时,恰遇一群观花赏柳的人,我发现,走在前头的正是皮副书记。他依然那么黝黑,但却满面春光。伯父想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近在咫尺。
  “这不是世文同志吗?”皮副书记也是很规正地神过了一只手。
  跟伯父握了,他也是那样轻淡地扫了我一眼,并没有再伸出手来。
  他就地站住,望着伯父,也是微微笑着,也是什么也不说,也是等待着别人的主动汇报。
  伯父也是略显慌乱,无声地垂着头,很不自然,很不自在。

  皮副书记却自如地望着他,不动声色。同样,他不在乎我。
  同样,闪出了一个秘书样的人物:“皮书记,明月书记还在等着我们呢。”
  “噢,抱歉了。明月同志还在等着我们呢。”
  同样,在皮书记的语气里,管明月也是一个跟我们毫无关系的人。
  一个说是跟省里的处长,一个又说是管、皮一起,这种愚弄人的鬼话,确实令人难以忍受。
  伯父突然变得十分冷静,他也微笑着对皮书记说道:“你们忙吧,我要到城东关去买酱茄子。亲戚来中国访问,点名要这东西。”
  皮书记对伯父的话显然很感兴趣:“噢?到中国访问?你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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