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来来回回搞了好几次,时间已经进入到八月了,阿骨打见部队已经休整完毕,再度出征的时机已经成熟,便不再跟天祚帝废话,立即亲率大军再向黄龙府进发。这次出兵,还发生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史载阿骨打率军抵达混同江时,怎么也找不到渡江的船只,情急之下,阿骨打手指江心,对手下将士们说道:“视吾鞭所指而行!”说完就骑着赭白马涉水前行,众将士只好跟进。说来也怪,平日深不见底的江水,此时只能淹没金军将士们的马腹,全军上下因此安然渡江,一人一骑也未折损。此事过后,金军将士们都大惑不解,又派人重新丈量河水深度,却仍是深不见底,后来这件事被传得神乎其神。
阿骨打渡江之后,黄龙府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不过战争的过程还是很艰苦。金军虽长于野战,但对攻城战却并不熟悉,开始的时候,阿骨打督促手下将士们拼死攻城,但猛攻多日,也没能攻破黄龙府的城防,还白死了不少士兵。直到后来阿保机想出了一个良策,让士兵站在城外的梯子上,向城内投掷火把,火烧辽军设在城上的敌楼。这一策略马上就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辽军在受到火攻之后,个个惊慌失措,而金军将士们却是气势高涨,特别是大将完颜娄室更是勇猛异常,站在城下“趋士力战,至火燃靴伤足而不知”,并最终率先登上了东南角的城楼,黄龙府遂被攻克。
黄龙府是辽国东北部的一条经济命脉,这是一座不容有失的重镇,所以天祚帝在得知黄龙府失陷的消息后,惊得坐立不安,立即调集禁军及诸路兵马,倾巢而出,对外号称七十万,挥师东进,准备以全部精锐兵力,对金国发动一次坚决地、具有决定意义地打击。
这一消息传来之后,顿使阿保机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尽管此前金国在对辽国的作战当中,曾多次以少胜多,有着辉煌的战绩,但那些都只是局部性的战役,金国还没有跟辽国的主力对决过。可眼下这次,既然是天祚帝御驾亲征,率领的又是辽国的全部精锐兵力,显然等待着金国的,必将是一场决定生死命运的恶战,可是他们又要靠什么才能赢得这场胜利呢?
从战前双方实力对比上分析,辽国派出的是一支号称七十万的大军,金军只有区区两万多的人马,辽国立国已有二百余年,历史上曾有辉煌的战绩,战术体系成熟,作战经验丰富,士兵装备先进,物资供应充足。可金国又有什么呢?这个国家成立还不到一年,组织建设松散,士兵装备低劣,战略物资不足,历史上还长期被辽国所奴役,所以无论怎么比较,这都是一场不成比例的对抗。
面对着这么多的不利形势,阿骨打在战前动员会上,对国内各部首领剺面恸哭道:“始与汝等起兵,皆因契丹残忍,欲自立国。今辽帝亲征,若不肯死战,不如杀我一族,汝等迎降,或可转祸为福!”剺面是女真一种很古老的风俗,就是用刀割破自己的面部,表示自己有着极大的悲哀和愤怒,阿骨打用这种手段,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让国内各部首领用他一家的人头去向天祚帝请降,而是为了彻底激起女真勇士们的反抗之心,并且确实达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就当时而言,女真人刚刚走出原始状态,性格剽悍狂野,血性十足,阿保机挑头反辽,如果成功了并不只是他一人受益,那么失败了谁又肯让他独自承担后果?所以女真将士们受此激励后,无不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要不计生死,跟辽军血战到底。
当年十二月,天祚帝率大军来到距黄龙府五十里外的驼门(今黑龙江省肇源县境内),辽、金两国的这场空前大决战也即将拉开的帷幕。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就是天祚帝的前锋副都统耶律章努突然带着三百名骑兵调头回撤,准备利用天祚帝与阿骨打决战的时机,将辽国南京留守耶律淳拥立为皇帝。天祚帝得知此事后大吃一惊,因为耶律章努只是个小人物,而那个耶律淳则是大有来头,他的父亲耶律和鲁斡乃是兴宗皇帝耶律宗真的次子、道宗皇帝耶律洪基的亲弟弟,历封越、鲁、宋魏国王,曾两任辽国南京留守,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是辽国顶尖级的人物。耶律淳本人在道宗年间还曾一度入住过皇宫,差一点就被立为皇位继承人,此时受封魏王,官拜南京留守,也是辽国内顶尖级人物。像这种人如果作乱那还了得?所以天祚帝根本顾不上再与金国交战,立即传令撤军,并先行派人去南京(今北京市)向耶律淳质问此事。
其实耶律淳本人对此并不知情,这都是耶律章努和耶律淳的两个妻弟擅自拟定的计划,直到事情出来之后,才由耶律淳的两个妻弟对他说明情况,而耶律淳得知此事后则是当场将这两人扣下,等见过天祚帝的使者后,又立即将这两人斩首,自己也亲自跑到天祚帝驾前表明心迹。可是由于当时的通讯技术并不发达,天祚帝掌握不了这个情况,只好撤军。而阿骨打对此更是一无所知,直到天祚帝撤军的两日之后,他才听说辽国出了内乱,天祚帝已经带兵回撤了。阿骨打闻讯大喜,立即传令全军追击。
十二月十二日,完颜阿骨打在护步答冈(今黑龙江省五常西)追上了辽国大军。阿骨打当即立断,手指辽军对手下诸将说道:“敌众我寡,兵不可分,辽军中路兵势最坚,辽主必在此处,败其中军,余部无物焉!”说罢一马当先向辽军杀去。此时辽军一仗未打,兵力完整,要远远多于金军。可是天祚帝着急回国平叛,无心与金军恋战,一遇金军来攻,立即撒腿就跑。这一来,军心大乱,辽军虽说是人多势众,但都想着逃命,谁也不肯与金军力战,在金军的猛烈冲击之下,被杀得溃不成军,死者相属百里,所有兵械、粮草、牛马、帐篷丢失的一干二净。天祚帝本人更是仓惶逃窜,一天一夜狂奔五百里,一直逃到长春州(今吉林大安东南他虎城)方才停下脚步。
护步答冈之战是辽、金两国围绕着黄龙府展开的最后一战,这一战结束之后,整个“银府”之战就全部结束了。在此战之前,金国仅仅是在边境上取得过几场小规模战斗的胜利,所能有效控制的也仅是原生女真的固有地区,对辽国处于极度的劣势之中。而在“银府”之战结束后,两国的实力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尽管不论是达鲁古城之战中的二十七万人,还是护步答冈之战中的七十万人,都绝对不是一个准确的数字,但辽国在这两战当中损失了大量的精锐部队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辽军从此之后一蹶不振,再也没有能力对金国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同时,辽国在经受过这场重大挫折之后,统治基础全线动摇,辽东地区彻底失控,其他地区的叛乱也是此起彼伏。离最终的败亡已经仅仅是个时间的问题了。而金国则在这一战中打出了八面威风,并控制了大片的土地,缴获了无数的物资,更极大地提高了自身的声望,整个国家强势崛起之势已一览无余,故史有“银府一战定乾坤”之说。
日期:2010-02-26 09:30:11
第五节漫长和谈路
天祚帝刚刚逃到长春州,辽国南京留守耶律淳就单人独骑赶了过来,跪在他脚下哭泣陈述,大骂耶律章努不该拉大旗、扯虎皮,打着自己的名号搞政治投机,并赌咒发誓称自己将坚决跟耶律章努划清界线,为了表明心迹,自己已经把伙同耶律章努作乱的两个妻弟都给杀了。天祚帝听完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只要耶律淳不反,其他人就闹不出大乱,他很感谢耶律淳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支持自己,所以马上将其加封为秦晋国王,又赐给免死金券,还特赐耶律淳免跪的殊礼,然后决定亲自征讨叛乱的耶律章努。
而这个时候,耶律章努由于没能得到耶律淳的支持,所以反叛已经宣告失败了,他本人正在逃往金国的路上,可惜刚到边界就被辽国的巡逻兵抓了回来,最后被肢解于市,然而尽管叛乱的耶律章努已经伏诛,但也不能使天祚帝静下心来,因为就这场内乱进行的同时,辽国的东京辽阳府又闹出了另一场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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