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儒——遥望那些远去的文化山峰》
第29节

作者: 酒量犹豪人渐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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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3-24 09:10:32

  九
  迷信、刻板、机械复古主义者王莽的新朝,更像是一场乱哄哄的闹剧。
  从公元前9年建国伊始,反抗新朝的农民起义就此起彼伏,到公元17年之后,终于形成了势不可当的绿林、赤眉农民对抗力量。这些都一一倒映在刘歆的眼睛里,以经治国,以礼安人的理想渐渐破灭,他为之无奈,彷徨,失望,终至绝望。
  在王莽新朝红极一时的国师嘉新公刘歆,可曾记得父亲刘向当年那声谆谆教导,“贺者在门,吊者在闾。”
  起码他在决定让女儿刘愔嫁给王莽儿子王临那刻,他是忘了的。
  可以将自己货与帝王家,但女儿绝不可嫁入这种家庭的。因为任何一个纤细的变故,都会因之双向带来不可预计的灾难。
  忘记意味着背叛,而这要付出代价,而且很大。
  为此,刘歆先是失子。甄寻装神弄鬼假作符命,说汉平帝皇后、王莽之女黄皇室主是自己的老婆。王莽大怒,审讯甄寻时又牵连到刘歆之子和他的弟子门人,于是一并被杀。丧子之后刘歆的悲愤之情可以想见。

  公元21年刘歆再次失女。
  《资治通鉴》载:“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之,临亦通焉,恐事泄,谋共杀莽。临妻愔,国师公女,能为星,语临宫中且有白衣会。临喜,以为所谋且成;后贬为统义阳王,出在外第,愈忧恐。会莽妻病困,临予书曰:‘上于子孙至严,前长孙、中孙年俱三十而死。今臣临复适三十,诚恐一旦不保中室,则不知死命所在!’莽候妻疾,见其书,大怒,疑临有恶意,不令得会丧。既葬,收原碧等考问,具服奸、谋杀状。莽欲秘之,使杀案事使者司命从事,埋狱中,家不知所在。赐临药,临不肯饮,自刺死。又诏国师公:‘临本不知星,事从愔起。’愔亦自杀。”

  连丧子女于王莽之手,此时的刘歆对王莽,已经是由爱变恨,由恨变惧,由惧生异。
  更可以看出,刘歆此时已经不被王莽所重,乃至公孙禄都敢在朝廷上进谏,“国师嘉信公颠倒《五经》,毁师法,令学士疑惑。……宜诛此数子以慰天下!”再加上失子之疼,丧女之痛,这些都加剧了他对王莽的仇恨与离异之心。
  国之将亡,必有妖言惑众。公元22年,地皇三年,图谶再起。宛人李通说图谶“刘氏复起,李氏为辅。”穰人蔡少公也言图谶“刘秀当为天子。”道士西门君惠根据天文谶记也向卫将军王涉说:“星李扫宫室,刘氏当复国,国师公姓名是也。”
  种种图谶之说,都在折磨着刘歆的心理,加剧着他的心跳,既惧又怕且恨的刘歆终于决定秀才造反了。
  “涉遂与国师公刘秀、大司马董忠、司中大赘孙伎及谋以所部兵劫莽降汉,以全宗族。秋,七月,伎及以其谋告莽,莽召忠诘责,因格杀之,使虎贲以斩马剑剉忠,收其宗族,以醇醯、毒药、白刃、丛棘并一坎而埋之,秀、涉皆自杀。”(《资治通鉴》)
  生逢乱世,身如漂萍,纵然是一个出入今古、游走八荒的文化大师,在政治风暴席卷之下又显得多么孱弱而无力!
  卷于政治漩涡中的刘歆死了。而那个校典籍、倡古经的刘歆,却永远活在了中华文化的璀璨星空之中。
  只要抬头向文化夜空望去,就能看到他。
  (本文毕)
日期:2012-03-26 09:00:22

  扬雄:用寂寞自身重塑儒家精神
  写刘歆时,眼前就一直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在晃动。
  ——扬雄。
  这不单单因为他与刘歆同龄,他们生活在同时代,同因自己横溢的才华而拔擢为汉成帝黄门郎,又共同以文人身份历经汉成、哀、平帝、王莽新四朝,最后共同以拥护及赞赏的姿态效力于王莽新朝,又彼此将各自生命的句点永恒地打在天风年间。
  更重要的是,当儒学在西汉末年呈现出种种驳杂、混乱景象,固陋贪鄙之徒竞相利用儒学纷纷进行篡改,以达一己升阶登庭目的,儒学被支离、曲解乃至走向歧途之时,他们选择了共同的为儒学矫枉纠偏的使命,挽狂澜于即倒,正视听于喧嚣。
  所不同的是,刘歆以倡行古文经为己任,试图在经典文本的回归中正本溯源;而扬雄则是用自己的著述学说,向谶纬笼罩下“虚说传而不绝,实事没而不见,五经并失其实”的汉代经学进行挞伐,立己之论,破彼之说。

  古文经学领袖刘歆虽以自己身单影只的努力向众博士发难,并最终因政治上的垂荫获得了暂时胜利,但他思想里仍受着阴阳家的深刻影响,其学说之中五行灾异论依然挥之不去。扬雄则援道释儒,为日益走向畸形的儒学重塑精神原貌,并以纯粹的儒者形象孤标粲粲地屹立。
  所以,冯友兰在其《中国哲学史》中说,“刘歆实纯就古文经学家之见解以立言”,只是提供了一套反阴阳家的古典文本,“不杂所谓可怪之论”,而真正在思想体系上驳斥牵强附会的时学,并为儒家建立正朔之论的,则首推扬雄。
  是他,使染垢的儒学重回孔孟之炉提炼,从而上启两汉纠谶纬之偏思潮。
  是他,汲取道家自然观入儒,为儒学提供新的支撑力量,就此直接下育魏晋玄学风气。
  应该送他一幅四字匾额——承前启后。
  (待续)

日期:2012-03-26 09:03:05

  一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生于公元前53年,死于公元18年,历汉宣、元、成、哀、平帝及王莽六朝。一个寿数71岁的人能走穿六个朝代,不能说这个人的生命力如何旺盛,只能说那些皇帝们是多么不经活。
  在西汉王朝214年的统治历史中,元、成二帝在位仅42年,但这却是西汉王朝由盛变衰的重要转折期。自他们开始,正像这些刘姓帝王的短祚之寿所透露出的凋敝气象一样,西汉王朝经“中兴之主”汉宣帝昙花一现般的繁荣之后,全面走向衰败。
  不管班固因自家姑姑为婕妤的缘故,在《汉书》里如何替这对父子粉饰贴金,都改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在中国历史上,汉元帝刘奭与汉成帝刘骜是一对混蛋透顶的父子皇帝。刘奭只知宴饮歌舞,荒淫度日,将朝政听任宦官摆布,刘骜则是外制于王氏外戚,内惑于赵飞燕姐妹。清人吴楚材在《廿五史纲鉴》中为前者下的结论是,“帝牵制文义,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矣。”对后者打的评语是,“帝耽于酒色,委政外家。”

  西汉王朝在他们的打理下,政治日益黑暗,社会动荡不安,民怨沸腾,暴乱四起。
  很不幸,扬雄就生长在这个时代,而且出生于“有田一廛,有宅一区,世世以农桑为业”的社会最底层贫民家庭。
  如此出身,自然决定了他不可能有生于殷实之家的董仲舒那样“三年不窥园”的少年读书生活,更不可能像有刘姓宗室为背景的刘歆那样,少年即受皇帝召见,以早慧之资获得黄门侍郎殊荣。但这些丝毫不影响扬雄的天性好学,更不影响他的资质聪颖,还不影响他立志儒道的决心。
  《汉书?扬雄传》称:“雄少而好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为人简易佚荡,口吃不能剧谈,默而好深湛之思,清静亡为,少奢欲,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不修廉隅以徼名当世。家产不过十金,乏无儋石之储,晏如也。自有下度:非圣哲之书不好也;非其意,虽富贵不事也。顾尝好辞赋。”

  简单梳理一下,得出这个口吃少年综合印象者三:
  印象一,好学博览,讨厌烦琐章句;印象二,寡言冲穆,喜欢清静湛思;印象三,安贫乐道,贫贱富贵不移。
  顺便再拽出几条孔子语录。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辞达而已矣”、“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三年学,不至於谷,不易得也”、“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用扬雄的行为比照孔子的教导,只有一个感觉——丝丝入扣。
  一粒埋在土中的葵花籽,最终不会长成一枚土豆,而是挺出一盘傲人的向日葵,原因就在于它是一粒葵花的种子。泰戈尔说,生命在最初那刻即已定型。

  由此看来,扬雄之所以在后天成为复归孔孟,重塑原儒的一代宗师,其实,早在他幼年从学时就已经被天性与禀赋所决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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