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来的快去的快,乌云从天空抺去,转眼竟露出了一天星星。
岳飞摆脱追兵,提马进了树林,认准西南方向奔下去。一口气奔出十几里路。这才慢下脚步,走走停停,不断找人家敲门问路,岂料沿途经过兵火,已是十室九空,是以走了很多冤枉路,这样折返往来跑了一夜,第二天下午才摸到了狐突山下。
狐突山中林木深秀,山路曲折,颇有一番气象。岳飞无心留意山景,牵马上山,顺山道而上,回峰盘旋,终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了张灏军驻地。
赵桓本以为,用张灏领军,以子援父,张灏必当用命,不料正是此人逗留不进而误了种师中。种师中被杀后,张灏所部一溃于交城,再溃于文水,现在已是毫无斗志,惟知退入狐突山中拥兵自保。
日期:2012-01-09 09:35:53
果然,看了父亲的亲笔信后,张灏只冷冷的问了一句:“太原重重被围,你是怎么出来的?”此语分明在怀疑岳飞是金兵派来的奸细。
岳飞不想辩解,只说了一句话:“太尉当认得张大人的字。”
张灏这才打消了疑虑,他确实认出这是父亲的亲笔字,上上下下打量了岳飞几眼,半天又问了一句:“依你所见,太原城还能守多久?”
岳飞道:“回太尉,太原城苦守二百五十多日,人人抱定必死之心,即便城破,也上可以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张灏听罢,点了点头,吩咐左右:“带他下去好酒好肉款待。”说完起身要走。
岳飞心有不甘,大声追问了一句:“敢问太尉何时发兵?”
“发什么兵?”张灏似乎很惊讶。
“救援太原之兵。”
张灏冷笑道:“朝廷数路大军齐援太原都溃败而走,你让我以手里这点残兵败将再去进援?”下面的话他已经不愿说了,抬脚又走。
岳飞终于爆发,抬脚将面前的案几踢翻,怒喝道:“难道你要眼看生父被金人擒杀么?”
张灏闻言轻轻的停住,他倒是没有生气,只略顿了一下,转身反问道:“你要怎么样?让我们父子一道被金人擒杀么?”说完再次拂袖而去。
众将领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军兵竟然在主将面前出言不逊,更没有想到张灏竟然也忍了下来不作处分,便一齐无声的看着岳飞,半是钦佩,半是感动,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岳飞冷静了下来,知道多说无益,也不与众人道别,默默退出兵寨,在众人注视下独自提枪下山。几名军兵直将他送到寨门外,这才抱拳而回。
此时天色已晚,暮色四合,山下道路纷乱,似乎四通八达,又似乎哪里也去不了。原本心里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现在已经完全破灭。岳飞突然感觉不知所措,长时间的连续奔波,米水未进,现在却又无功而返,他不知道还能为太原做些什么。看着连绵不尽之山,四下林鸟争随着疾风飞入松林,在凉风满天的狐突山中纷纷归巢,而自己纵横数日,却落了个无处可去。再想想太原城内那些已瘦成了枯柴的军民百姓,一股悲怆之情突然涌上心头,不禁仰对落日,嘬声长啸,啸声震动林间树叶纷纷落下,尽是萧瑟之意。
日期:2012-01-09 10:28:15
“果然是在这里。”
随着声音,山上匆匆下来一位将官,手里牵着匹马,马上担的全是饭菜食盒,另一手提着酒坛,几步来到近前,一边将东西收拾下来,一边自报家门:“在下吴玠,佩服好汉是个英雄,特备些酒菜来给好汉送行。”见岳飞有些惊诧,又说:“我本西军曲端曲太尉部下,被调领兵前来助战,早就看不下张灏这种无能之人,奈何官阶微小,只能自己生气罢了。”说着已将酒菜摆好,排出两只酒碗,拍开酒坛,将酒满上,敬给岳飞:“吴某阅人无数,今日一见好汉,便知绝非人下之人,请好汉满饮此碗,不成敬意。”岳飞接过酒碗,也不客气,两人一对一碗仰头痛饮,转眼半坛酒下肚。岳飞这才指着山上道:“姓张的不救生父,禽兽不如,不知书读哪里去了。”吴玠也红了脸,说:“读书人但知诗酒,不懂军机,不知气节,朝廷以这等人领军,如何不败。”
岳飞说:“若果岳某领军,似这等人,只当杀头祭旗。”
吴玠击掌道:“朝廷三年之内,有败无胜,只待你我执掌兵权,方足以与金人列阵对垒。”
岳飞顿时豪兴勃发,放手与吴玠解衣对饮:“岳某手中有兵,绝不困守孤城,必与金人平原野战,对冲折杀。”
吴玠大声叫好,起身拱手道:“好汉不如随我同往怀德军,现今西夏乘火打劫,兵出杀牛岭,进攻我秦凤路,我已得令回军驻守怀德,那里百年战斗不息,人皆尚武,快意恩仇,好汉与我共上战场,必建不世奇功。”
日期:2012-01-09 10:53:40
岳飞道:“谢太尉青目,只是太原那边没有消息,在下心中不安,且家小也暂寄别处,老母多年未见,不敢就此远行,请太尉见谅,日后有缘,必当并肩杀敌。”
吴玠笑道:“如此,愿日后能与好汉同取功名。”说完两人将酒一饮而尽,遂拱手分别,吴玠目送岳飞下山,夜色渐浓,只得归入军寨。
岳飞出了狐突山,前行十数里,凉风一吹,酒意上涌,渐觉难以支撑,便寻了一处破庙,寻草将马喂了,这才和衣卧下,第二天日头初露,起身继续赶路,傍晚时分来到太原城外,却远远看见天空已被火光映红。
这座被围了八个月的小城终于陷落。
金人连夜纵兵屠城,火烧太原,城内已成了火的海洋,至今不熄。
岳飞提马上了一个山头,远望城中,只见烈焰翻滚,浓烟冲天。想到城中坚守了二百多日夜的老幼童妇经过铁蹄的践踏,此刻已全部葬身火海,一阵撕心裂肺的悲痛自心底崩发开来,整个人似已坠入到深不见底的绝望与愤怒之中。
此时天上正亮着数道闪电,一片雷声响过,豆大的雨点前追后赶的飞落下来,与泪水相混,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刹时间雨横风狂,满天凉意。
日期:2012-01-09 11:32:38
第二回:
垂拱殿秦桧论政
永泰门赵构使金
磁人以云将挟帝入金,遂杀云。时粘罕、斡离不已率兵渡河,相继围京师。从者以磁不可留,知相州汪伯彦亦以蜡书请帝还相州。
――脱脱,《宋史,高宗本纪》
当年女真族一代雄豪完颜阿骨打传梃而誓,以两千五百之众起兵反辽,在白山黑水之间建立金朝。金人耐寒忍饥,不惮辛苦,上下山崖行走如飞,济江渡河浮马而过。无论贵壮贱老,人人骑射攻杀,勇悍凶横,故只数年之间,对辽朝连连攻掠。关外战事纷乱,烈马奔驰。大宋皇帝赵佶却照样与臣下诗酒茶画,神气完足。激烈杀伐被燕山所隔,似乎与他们无关。
此后身在边关的童贯听信辽将马植的计谋,向赵佶献言,要与金朝联手攻辽。赵佶也想借机收回被辽占据百余年的燕云十六州,便授权马扩在山东渡海来往,与金人穿梭联络,双方终于结下了海上之盟,对辽朝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辽朝腹背受敌,不久天祚帝被俘,余部溃散。
纵横北方千余年的八部契丹自此安静。
但辽朝的灭亡,却是宋朝悲剧开始。
宋军因镇压方腊耗费了大量军力财力,也失去了与金兵夹攻辽军的最佳时机,这引起了金人的极大不满。此后在童贯指挥下,宋军居然在苟延残喘的辽军面前连遭败绩,又让金人看出宋军的无能,于是陡然而生饮马黄河之意。
正在此时,恰巧出了张觉事件,给金人攻宋提供了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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