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光刚起,看不清人影,两家里冷丁撞了个正着。
金人游骑正在到处抓寻赵构,见状纵马提刀猛扑过来。赵构马行一夜,早已疲累不堪,正不知所措,高世则拔出长剑护在他身前,大声指挥军兵拖后掩护。赵构缓过精神,挥手加鞭策马掉头狂奔。金兵哪里肯放,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在雪地踢起团团飞雪,在空中四散飞射。
正追逐间,斜刺里又飞出一支人马,三支队伍在雪原上前后相接,步步靠近,马蹄声彼此相闻,只看不清脸面罢了。慢慢的东方现白,大家索性扔了火把,伏身马背奋力奔驰。
奔在最前面的赵构已是浑身流汗,耳听见身后有长刀出鞘的声音,然后刀枪相格,几声呼喝,接连有人重重摔倒在雪地上,他更加不敢回头,只知纵马狂奔,突然一股冷气挂动着风声袭来,脑后已感觉到了刀锋的凉意,绝望中只能闭紧双眼,耳边却传来冷箭破空的哨音,有人应声摔下马去,顺着雪地直滚到赵构马前,正是一个盔甲齐全的金兵,后背扎着一支飞翎箭。
赵构这才在马上回头一看,依稀见数十名绯红军装的宋军骑兵急追上来,前面一名战士手中弓弦连响,左右射杀金兵,马不停蹄,转眼间冲到近前,撒手扔了弓箭,从马肚环扣上摘下长枪,枪出如电,转眼挑杀数十人于地上。
金兵见此人来势凶猛,情知不敌,只得打马飞逃。众战士正要纵马去追,高世则举手大声叫道:“穷寇莫追,护卫康王要紧!”战士们这才勒马停枪,分立两旁,请康王先行。
高世则问:“来者可是相州汪大人部下?”
长枪敢战士在马上答道:“某等是刘浩太尉前锋军,奉汪大人之命在此巡视,迎候大王。”
赵构见此人武艺绝伦,勃勃有英气,便让高世则问他姓名。
长枪战士高声回道:“在下汤阴岳飞。”
日期:2012-01-10 19:29:56
第三回:
争义气兄弟比枪
规正道岳母刺字
会夜渡,亡其告身,先臣又案不复问,间行归相州。冬,高宗皇帝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开府河朔,至相州,先臣因刘浩得见。
――岳珂《鄂王行实编年》
原来太原失陷后,岳飞失了着落,单枪匹马退回杀熊岭,在黑熊庙中把岳雷调养好,不想李娃身子弱,加上连日担惊受怕,跟着病了下来。一家人便滞留庙中为李娃养病,闲时便与智泽切搓武艺,两人白天在林间腾挪打斗,至晚则掌烛谈纵论天下大事。智泽常年游历关外,见多识广,把关内外的纵横争夺说来只如指掌之间,两人议论风烈,竟日指说天下,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日月如飞,转眼已是冬天,李娃慢慢康复过来,岳飞担心家中老母,便辞了智泽,约日再见,领着家人出杀熊岭,过辽山,沿涉水,一路向相州汤阴县赶来。
河北的冬天冷的快,风也急,天上转眼飘起了雪花。岳飞头戴毡帽,提着沥泉枪,将母子三人放在马上,以麻布裹住身子,顶着洒洒飞雪,兼程赶路。沿途但见兵火过去,千村寥落,田野荒凉。这一日晚终于回到相州地境,来在洹水河边。河水半冻,覆满浮雪,中间只露着一带流水呜咽着缓缓淌去。摆渡老者身披蓑衣,木然坐在船尾,似在等人,又似在沉思。
岳飞来到船边作揖道:“烦请老人家,将我一家大小渡过河去可好。”
老者抬起头,目光浑浊无力,好久才点了点头。
岳飞跳上船去,将积雪清理干净,大人小孩安坐稳当,用铁枪打碎河冰,操起乌木长橹,慢慢的向河中间摇去。老者依然坐在船尾,半天才嚅了嚅嘴唇,问:“金兵到处杀人,军爷就不管一管?”
岳飞放慢了摇橹,回道:“咱家在太原打了败仗,无军可投,刚回家来。”
老者双手抱膝,声音空空的说:“朝廷养了你这些个军爷。”顿了一下,接着说:“也是白养了。”
岳飞听了这话,一阵刺心,不自觉停了橹,对着河心发呆。
李娃正奇怪,却见丈夫向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投军数年来辛辛苦苦换来的进义副尉官告,虽不入流品,却是全家的粮钱。谁知他拿着官告凝神看了一会,竟然手指一松,那纸片便飘飘摇摇向河面上落去。李娃见了大惊,忙抱着岳雷站起身道:“不可!”但纸片已漂在水面上,在漫漫飞雪中随流远去,河面上白茫茫雾雪,再也看不见一点影踪。
老者仍静静的坐在船头,几乎变成了一个雪人。见岳飞失了官告,咳嗽了几声,又说:“军爷虽无用,总比散兵流匪强些,那些畜牲,比金兵都不如。”说罢仰头看着满天风雪,长叹道:“老天爷,这是不要让人活命了啊。”
几个人再也没有言语。
<
日期:2012-1-10 20:13:00
船靠岸时,雪下的更大,从浓重的阴云里赶前赶后的飞扑出来,在半空中交织成片,拉拉扯扯的向地面落下,树木房屋田野山丘,都在无尽的迷濛中变成浑白一色。李娃怀抱着岳雷,上岸后被雪迷住不知向哪里去,一脚踩进积雪中,如何也拔不出来,人已抖成了一团。岳飞忙将行李放在马背上,两个儿子系在怀里,把李娃背起来,用麻布裹紧,这才低头掩着风雪,背负着一家三口牵马上路。岳云很懂事的抱紧了岳雷,弟俩安静的感受着爹爹胸口的体温。
此时天地空旷,风雪弥漫,道路被大雪漫天漫地的盖住,四野不见灯火人家。岳飞背负着母子三个,陷着积雪艰难前行。连日疲累饥饿,加上刺骨的风雪,走出十几里后,双腿就变得轻飘起来,几乎要从身上飞出去,随着飞雪在空中飘荡。李娃感觉到了丈夫步态上的变化,挣扎着要从他背上下来,说:“把孩子带回去就行。”岳飞听了,反把李娃束紧了些,转头把脸在她脸上擦了一下:“不怕,有我在,咱们一道回家。”李娃听着丈夫粗重的喘息,感受着他呼出的热气,两滴眼泪不禁落了下来:“你真是我的亲人。”
岳飞低头继续向前,透过前方漫无边际的飞雪,他似乎看到了自家老屋门前的那棵歪脖子枣树,母亲正拄着拐杖在枣树下等着他,慈祥的神情散发着暖人的母性的光辉,这光辉照亮了岳飞眼前的路。
一定要回去!
凭着这坚定的信念,岳飞背着母子三人一步一步走过了漫漫的雪原,深一脚浅一脚,终于回到了永和乡孝悌里,当他敲开家门,见到满脸惊奇的弟弟岳帆时,双手扶着门框,只问了一句:“娘还好吗?”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弟弟怀中。
日期:2012-01-11 09:06:20
第二天暴雪新晴,太阳高挂,大地一片澄明空旷。岳飞昏睡一夜,醒来时炕边生了一盆炭火,火头上架了水壶,正滋滋冒热汽,小小土房里满是温暖的土霉腥味。母亲姚氏三年不见,已是满头白发,脸上添了满把皱纹。见儿子醒来,嘴角眉角都笑弯了起来,家中虽然艰难,姚氏还是东借西凑,尽力张罗着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一家人欢天喜地,小岳云更是嚷着要吃,早被奶奶抱到桌上去了。
桌中间小柳条篮里摆着馒头和炊饼。又把收了个把月的一条羊腿切了,做了几张香喷喷的羊肉饼,外加几张油煎,一盘锅贴,专给小岳云做了两块糖馍。两只大瓦盆分别盛着粟米粥和汤饼,每人拿粗瓷碗盛了大大一碗,旁边小碟摆着咸菜,一家人围桌而坐,热汽腾腾的吃了起来。姚氏只看着儿子和两个小孙子吃东西。小岳云也是饿坏了,抱起糖馍来狼吞虎咽,把糖汁流了一脖子,连连叫烫。岳雷还没长牙,只拿着一块炊饼磨牙,口水流了一面襟。姚氏擦了这个又擦那个,连连说着:“小东西们,慢点吃。”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