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通判赵不试是太宗六世皇孙,虽与赵构同辈,却年长了二十岁,不免用长兄的口气问道:“现时金人已渡河,两路直下东京,不知议和一事如何筹划。”
这话问到了关键,赵构在末得朝廷诏令之前,不应擅自中止出使之责。
高世则接过话来道:“大王本欲北上寻找金人交接,奈何宗泽失措,乱民混杀王云,文书礼金全失,又闻金人兵马已南渡大河,不日可至京师,是以返回相州,拟向朝廷奏明情况,以待圣裁。”
赵构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略道:“万一有望议和,本王绝不惮于一行。”
汪伯彦也在一边委婉开脱:“大王临危受命,不惧烦难,以匹马直入虎穴,可谓勇略俱嘉,方此之际,大王留驻相州以待圣裁为上策,伯彦已招各州兵马前来参见康王,以策应对。”
赵构点头:“驻留相州非本王之意,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
赵不试见如此说,也不好再有言语。其余诸人大多官职卑微,轻易不敢开口,一时冷了场面。
日期:2012-01-13 15:20:12
汪伯彦便请赵构去看察城头防备,此话实为散客,于是众官员拜辞而去。汪伯彦和高世则等人陪着赵构举步来到天井当中。这是一处阔大的院落,四壁皆是厢房,墙头高大,屋瓦连飞,地上青石铺路,四通八达,凡递进院落隔门皆青石镶边,上面尽刻飞禽走兽,举动如生,无一雷同。汪伯彦笑道:“大王想必知道这是谁的宅院。”赵构见问,心中一动,道:“相州竟有这样人家,莫非是韩魏王的故宅不成?”汪伯彦与众幕僚听了皆击掌惊奇:“大王果然广闻博知,此处正是韩魏王的昼锦堂。”
韩魏王就是“立二帝,相三朝”的已故名相韩琦。韩琦官至将相,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被贬出朝廷,本来不可回家乡任职,神宗皇帝为了优礼老臣,特许韩琦不避本籍,回相州任知州。韩琦因心中有不平之气,特取项羽“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之意,张大气势,在州衙后面建起了昼锦堂。
此后韩家三代在相州为官,次第又建成荣归堂和荣事堂,现已传到韩琦之孙韩肖胄手上,因为韩肖胄在朝为官,所以诺大院落竟然空了下来,正好被汪伯彦借来供赵构暂住。
众人随着汪伯彦引领,穿门过殿,来到昼锦堂记石碑前,此碑请欧阳修为文,蔡襄手书,被誉为本朝第一碑,赵构神色庄重的立在碑侧默颂碑文,读到“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时,点头叹道:“如今正少如此大臣。”
众人闻言,无不惭愧。
说着来到韩琦画像前,见韩琦身姿清绝,仪表非凡,叹道:“此真苏轼所谓古之大臣,果然风度如此。”
高世则道:“大王知道,相州正因韩魏王之故,是以底蕴丰厚,民风淳朴,自非他州可比。”
汪伯彦道:“大王入住韩魏王昼锦堂,此亦相州盛事。”
赵构一笑,便随着汪伯彦出了昼锦堂,来到街道上,一路观看市井民风。
日期:2012-01-13 15:57:15
相州本为河北大州,城墙高厚,兵粮充足,自比磁州更为安稳。城内一条大街南北贯穿,沿路酒楼商铺林立,无不雕栏画栋,精美绝伦。因为担心金兵骚扰,城外百姓拖家带口进城,更是人流如织,往来不绝。赵构对左右道:“如此州城,只是比京师规模略小罢了,其繁华壮丽,不弱京师。”
一行人边走边看,不经意间来到危名巷口,见巷内挑出一幅黄旗,上书“神算陶”,便问何意。汪伯彦道:“此是相州城内一有名道士,叫陶子思,州人以为神算,故名神算陶。”康履对赵构道:“大王无事,莫若取其一笑。”赵构此时心情放松,便令汪伯彦领路,排军在巷口把住行人,高世则跟随,康履蓝珪在后,一齐到得陶子思门前,见乌漆门板上贴了一副对联:
测天测地测人心
算运算命算前程
横批:不信亦灵
赵构哂道:“大凡替人算卦的,先拿大嘴来包天包地,如何信得去他。”
汪伯彦笑道:“大王说的是,但看他如何骗人也好。”
众人都笑,推门而入,院中已闻得药味浓烈,早有小厮迎了出来,行礼道:“列位有礼,禀告列位,家师昨日外出采气,至今未回,还请列位改日光临。”
当年赵佶崇道抑佛,请林灵素等众道士在朝中讲经说法,各地道观林立,民怨沸腾,曾给赵构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所以兴趣并不太大,听人不在,便对汪伯彦道:“似此等道士,专喜以怪异行径取惑于人,在与不在,皆不必留意。”
正说着,突听前面叫嚷,康履出去一看,原来排军拦住了一名道士,正在喝问,正是陶子思,忙令放了进来,那人与汪伯彦是相熟的,见了礼,大家坐下看茶,也不点破是康王。
赵构坐在僻静处细观那陶子思,见他身穿道服,目光阴鸷,腮下几缕胡须,面部数点黑痣,透着那种不阴不阳的诡异之气,对着汪伯彦刻意保持肃穆深远之态。看完便笑了,似此等行走江湖而故作高人者,他在父皇那里不知见过多少,因此更加不信,便欲去时,又恐驳了汪伯彦的面,只好坐住不动,但看那道士如何接话。
日期:2012-01-13 19:09:18
汪伯彦先与陶子思寒喧,问他采气何如。陶子思道:“昨日晚间出门,城外大雪,丹内气凝,正可压浮制邪,贫道立于高岗,连采一夜,正欲归丹,不想突然间心气浮起,丹动不止,再也立不停当,只好收功回城,原来是大人在此,贫道怠慢。”说着又故作沉思状,道:“说也奇怪,大人往常也造访过贫道,却无此异动,若非今日有圣人到访?”
汪伯彦笑道:“今日下官领了几位朋友前来打扰,或者之间自有贵人也未可知,正要烦请道长测几个字。”
陶子思谦虚道:“雕虫小技,应付街头百姓而已,岂可唐突贵人。”
汪伯彦不理他,先让康履出字。康履想了想,便在案上写了自己的姓。陶子思端详那“康”字许久,点头叹道:“怪哉。”
康履不敢问他是何处显怪,只好紧张的等着下文。
道士说:“说出来客人勿怪,这字却有意思,上头是个广字头,大概是不愁吃穿,但看那下面,却是一个长长的水字,自腹中一直涌了出来,竟没有个收结处,是以说怪,若果贫道没说错,客人大概下阴有些病症吧。”说完给康履作礼道:“道士胡浸乱说,请客人怪罪。”
那康履本是内侍,经他如此一说,再有何言,只得红了脸站在一边作哑巴。
蓝珪在后几乎要笑,想这道士倒也会扯,便也站出来要测,却不写自己的姓,偏写了名,珪,然后让与陶子思。
道士又把那字端详了一会,略作沉思。众人都在等他如何说。不想道士看了半日,脸上有为难之色,对汪伯彦道:“大人今日所领客人确有非同寻常之处,只是贫道不好再说。”
汪伯彦道:“但说无妨。”
那道士只好勉为其难的说:“大人细看这字,拆开以后,是一王二土,王字是上下皆不出头,土字是上面出头下面不出头,总之是下面都不出头,难道这位客人下阴也有何症侯不曾?”说着继续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听完这话,蓝珪也红了脸站一边去了。
赵构听到这里,心里已觉有趣,示意高世则也去测一字。高世则果然含笑在案上写下自己的姓,高。不料陶子思再无考虑,将案一拍道:“这位客人定是经世之能才。”
日期:2012-01-14 11:08:12
高世则饶有兴致的问:“此话从何讲起?”
陶子思指着字说:“客人请看这字写在哪里?”
“纸上。”
“非也,测字之人所见略有不同,此字却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我这案几之上。”
这话倒也没错,高世则等着他还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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