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狼种——突厥史传(兼记高车薛延陀回纥)》
第45节

作者: 滔滔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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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这步田地,沙钵略可汗摄图倒也识时务,知进退,主动与隋朝订立盟约,以戈壁为两国的分界,白道川在碛南,讲明了是借地暂住,自己乃是一个失去根基的流亡政府,既然是流亡政府,就不敢再整什么里格楞了,拿什么大发什么岔了,从形式到内容上完全臣服了隋帝国。为此,摄图派第七儿窟含真到长安做人质,自去名号,上表道:“窃以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伏惟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便感慕淳风,归心有道,屈膝稽颡,永为藩附。”

  虞庆则出使那会儿,只不过从口头上沾了便宜,这次却是得了实质,建立了真正的君臣关系,这当口,隋文帝杨坚的确有理由高兴了,于是下诏曰:“沙钵略称雄漠北,多历世年,百蛮之大,莫过于此。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
  两年后(587年),摄图再次派他的儿子到长安进贡,并请求朝廷允许突厥在恒州、代州之间打猎,隋文帝答应了,并派遣使者赐给摄图酒食,摄图率下属大小酋长跪受赏赐。经过多年战乱,恒州、代州地旷人稀,已经成了动物的乐园,摄图亲手射杀了十八只麋鹿,把鹿尾、鹿舌割下来,贡献给杨坚。
  以摄图桀骜不驯、奸猾过身的个性,做这些低声下气的事情,必定是咬着后槽牙的,但表面上双方却是一副父慈子孝、君臣相安的和谐场面。气大伤身,邪气侵体,摄图打猎归来,至白道川紫河镇,却发现其牙帐无故被天火所烧,摄图紧绷的神经再也撑不住,以为天丧其身,遂吐血而亡。
  临死前,摄图认为长子雍虞闾才能寡弱,难以服众,便遗命弟弟叶护处罗侯继承汗位。处罗侯是长孙晟所言突厥五大山头之一,属于隋朝统战的对象,但处罗侯好像并未被说动,一直追随在摄图的鞍前马后,不为隋朝所用。摄图当然明白处罗侯的实力,如果不传位于处罗侯,东突厥汗国将来也会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人情不如早做,所以叫儿子雍虞闾让位。
  雍虞闾并非摄图所说的“性芃”,将来折腾得动静挺大的,这个“性芃”只是说给处罗侯听的。处罗侯只长得“长颐偻背,眉目疏朗”,意思就是长脖子加罗锅,好似加长版的忍者神龟,心眼多多,拒绝了雍虞闾派来迎接的使者,说:“自木杆可汗以来,我突厥国可汗继承多是以弟代兄。以庶夺嫡,不合情理。你是沙钵略可汗的嫡子,还是由你来继承汗位的好,我不在乎跪拜你!”
  雍虞闾奸过其父,装作非常坦诚的样子,屡次派人来催:“叔与我父,共根连体,我是枝叶。宁有我作主,令根本反同枝叶,令叔父之尊下我卑稚!又亡父之命,其可废乎!愿叔勿疑。”
  处罗侯跟雍虞闾讲国情,雍虞闾跟处罗侯讲亲情,叔侄俩推来搡去有五六次之多,处罗侯盛情难却,遂登可汗之位,封雍虞闾为叶护,作为储君,并特地上表隋朝,说明情由。

日期:2012-04-06 02:40:15

  处罗侯做事滴水不漏,隋文帝杨坚也不好挑理儿,正式予以册封,并赐鼓吹幡旗,“双标公主”第四次改嫁,多年老蚌藏珍珠,半老徐娘荐枕席。
  经过两三年的休整,东突厥实力稍微恢复,处罗侯决定北上攻击西突厥,大逻便无备,又见来人持有隋朝金鼓幡旗,大惊失色,竟然落马被擒。
  处罗侯向杨坚上表,请示如何处置大逻便。处罗侯此计,与孙权斩杀关羽,把头献给曹操道理仿佛,是一种矛头的转化,但他到底没有孙权聪明,你倒是把人砍了再说呀,如此千里致书,明欺大隋朝中无能人吗?
  隋朝君臣当然看得明白,不会置杨坚于火炉之上,于是高颍从教化角度分析道:“骨肉相残,乃教化之蠹也。我们如果逞一时之快,命处罗侯斩杀大逻便,则西突厥部众必恨隋朝,东突厥亦不会感激我国,不如存养以示宽大!”
  长孙晟分析得更为透彻:“阿波并没有对抗隋朝,何罪之有?处罗侯并非接受隋朝的命令去攻击阿波,何功之有?这完全是东、西突厥的内部事务,隋朝本来是不必干涉的,但既然处罗侯千里来问,我们不防取法中庸,宣布赦免阿波,两存其国,继续令其争斗,我方始终处在裁判角色,大为便利!”
  杨坚遂发明诏,命处罗侯赦免大逻便。西突厥部众初闻阿波可汗被擒,惶惶不可终日,又闻隋文帝杨坚命令处罗侯赦免大逻便,欢欣鼓舞,遂拥立大逻便的侄子为泥利可汗,同时等待大逻便的归来。
  处罗侯奸计不售,自己反而处在尴尬境地,悔青肝肠,他肯定不会饶了大逻便,但隋朝既然公开发话,杀了大逻便又算抗命,只好把大逻便长期扣押,让大逻便从此人间蒸发。

  处罗侯再鼓余勇,继续攻打西突厥,不想被流矢所伤,年余即死。东突厥部众拥立雍虞闾为主。政敌已死,雍虞闾不再谦让,遣使诣阙,请求册封,杨坚赐绢三千段,从其所请,封雍虞闾为“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
  突厥汗国后期这几位可汗一个比一个悲剧,一一数来:
  庵罗正宗嫡传,却被大逻便辱骂,被迫让位于摄图,从此湮没无闻;
  摄图勇而得众,奸猾桀骜,却被大逻便打得鼻青脸肿,被虞庆则欺负得颜面扫地,寄居白道,终被一场天火气死;
  大逻便文武兼备(文能骂退庵罗,武能击败摄图),才艺不让乃父木杆,却马失前蹄,黯然销魂,郁闷到崩溃,被处罗侯生擒活拿;

  “长脖神龟”处罗侯勇而有谋,却自己生产萝卜自己坐,聪明反被聪明误,一计不售,转为颓势,中流矢而死。
  前突厥五大山头,目前仅剩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一人,前不见同志,后不见玻璃,念天地之悠悠,独擦枪而涕下。
  东突厥汗国从摄图称婿称臣,到寄居白道,到处罗侯请求追封,再到雍虞闾正式请封,政治级别一步一个台阶,可惜是下楼,正式成为隋朝藩属。西突厥汗国主心骨大逻便被雪藏,实力锐减,东有都蓝,西有达头,夹缝里求生存,风箱里求安稳,端的得瑟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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