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暖回忆思念瘦——唐宋词里的风流韵事》
第56节作者:
西门杏庵 日期:2010-07-05 23:09:57
(接上)
《酒暖回忆思念瘦——唐宋词里的风流韵事》第二部
[卷六]欧阳炯:兰麝细香闻喘息
香艳词人欧阳炯:玉柔花醉只思眠
我们今天还在不断地谈论欧阳炯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他当过宰相,而是因为他的词,他的词学观,尤其是他写的《花间集·序》。
欧阳炯不否认词是用来娱乐的,他甚至直言不讳。词不是用来言志的,是用来消遣的,是供人喝酒时助兴的,一个个“绣幌佳人”在歌筵舞席上唱曲、表演,“助娇娆之态”、“资羽盖之欢”,文人士大夫们听了手痒,那就写继续根据调子来填“曲子词”,让歌伎舞女们接着唱,唱得更新鲜一点,顺便也给这种情色消遣贴上一些文化标签。
别搞得那么严肃,就那么回事。不过,欧阳炯是有想法有追求的,他是真爱词这种文体的,他希望民间小词能够文人化、高雅化,提倡用文人词来取代民间词,在词的传统上,他特别肯定和推重李白的《清平乐》和温庭筠词,正如王丽所说,欧阳炯在文中专门强调了《花间集》五百首为“诗客曲子词”,且在每位作家名下著明官衔,而唐五代的官员实际上都是科举入仕的文人,所有这些都表明了编者和序者有意识地将词引向文人化道路的企图和排斥民间俗曲的态度。事实上,赵崇祚与欧阳炯的功夫也没有白费,词的雅化正是在他们的倡导下从这里起步,到宋人的手里形成规模的。
我们先来看一首欧阳炯的《浣溪沙》:
落絮残莺半日天,玉柔花醉只思眠,惹窗映竹满炉烟。
独掩画屏愁不语,斜欹瑶枕髻鬟偏,此时心在阿谁边?
有落花飞,有黄莺啼,在这样美好的春色里,我们的睡美人懒洋洋地醒了,还想再睡眠。玉柔花醉,窗外有翠竹,在屋内,有香炉的袅袅青烟。这情景,像不像唐伯虎所画的《海棠春睡图》?
独掩画屏愁不语,愁的是什么呢?愁的是“此时心在阿谁边”?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很甜蜜,又很憔悴人。就像北宋词人晏几道的词中所写的那样:“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欧阳炯所描写的美人,虽然在花香鸟语的环境中,就像在画中一样,但是,美人还是有心事,所以愁。是啊,这么美好、浪漫的环境,一个人孤独地睡觉,能不寂寞吗?所以,美人掩起画屏,掩饰自己的愁思,不说话了。思念自己的心上人,能不思念吗?因为思念太盛,所以连化装、梳洗这样的日常程序都懒得去打理了。他都不在,都一个半月左右没见着他的人了,没人给自己亲热了,所谓“女为阅己者容”,现在,自己梳妆打扮又能给谁看呢?干脆斜倚在青花枕上,一任鬓发散乱,不管了。
欧阳炯非常佩服温庭筠,他的词风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温庭筠的影响。有时候,在风格甚至于接近模仿温庭筠,比如“独掩画屏愁不语,斜欹瑶枕髻鬟偏,此时心在阿谁边?”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温庭筠的“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
女人思念心上人的时候,就“懒起画蛾眉”,这是从温庭筠来的。后来,李清照在思念自己的丈夫赵明诚的时候,也经常有这样的句子:“风住沉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欧阳炯对女人的心观察细致入微,非常擅长委婉含蓄地表达闺阁美人思念的矛盾情怀。又比如他的《献衷心》一词:
见好花颜色,争笑东风。双脸上,晚妆同。闭小楼深阁,春景重重。三五夜,偏有恨,月明中。情未已,信曾通,满衣犹自染檀红。恨不如双燕,飞舞帘栊。春欲暮,残絮尽,柳条空。
正如有评论所说的那样,“如此间景间情,曲曲折折、层层深入地揭示人物惜春怨别的内心感受,在五代词中并不多见”(《蜀八卦殿壁画奇异记》。
欧阳炯能写出《浣溪沙》这么香艳的词来,并不奇怪。要知道他生活的环境西蜀,相对安静,就是一个暂时躲避了战乱、苟安一时的小国家,从国君到大臣,无不追求吃喝玩乐,奢侈靡烂之风盛行。西蜀的开国皇帝王建,基本属于大老粗,一入蜀就以“西川号为锦花城,一旦收尅,玉帛子女恣我儿辈快活也”号召部属。整个西蜀的诗风趋于轻艳浮薄。另外,南唐君主信佛,而西蜀从君到臣,都崇尚道教,纵欲、男女双修成了时尚。
到了后主孟昶,有点些文化,也颇爱歌词,善工声曲,连后主这样的身份一作词便有“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之类的香艳词句,下面的大臣投后主所好,上行下效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要说香艳,欧阳炯的这首《浣溪沙》中的句子“落絮残莺半日天,玉柔花醉只思眠”还不算什么,真正香艳的是欧阳炯的另外一句“兰麝细香闻喘息,绮罗纤缕见肌肤”,况周颐是这么评价这两句的:“相见休言有泪珠”,“自有艳词以来,殆莫艳于此矣”。(见《蕙风词话》)
(未完待续,西门杏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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