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红颜——闲话中国历史文化女性群相》
第39节

作者: 文子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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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4-18 17:55:19

  学诗谩有惊人句
  ——李清照的文学地位
  李清照,中国文学史地位最高艺术造诣最深影响力最大的女性,没有“之一”。
  这样说也许太笼统,毕竟本人所知有限,不堪作评价标准,便搜集了一些前人的评语以供参考,然后再作简要分析,相信读者自有公论。
  明朝状元杨慎曾说“宋人中填词,易安亦称冠绝,使在衣冠,当于秦七、黄九争,不独争雄于闺阁也。”秦七指秦观,黄九指黄庭坚,在他眼中,清照的词作堪与此二人争衡。

  清代专门研究词的学者陈廷焯在他的《白雨斋词话》中说:“李易安词,独辟门径,居然可观,其源自淮海、大晟,而铸语则多生造,妇人有此,可谓奇矣。”
  纪晓岚在巨著《四库提要》中说:“清照以一妇人,而词格乃抗轶周柳,虽篇帙无多,固不能不宝而存之,为词家一大宗矣。”周柳,指的是周邦彦和柳永,两者都是婉约词的代表词人。
  我则要说,虽然这几位都是牛人,但以上说法统统混蛋,既然要对李清照作公允之评价,给以科学之定位,就必须脱却性别歧视。所谓“妇人有此,可谓奇矣”,与“融七岁能让梨”的表扬何异?
  勿须降低评价标准,两宋词坛,只有苏轼、辛弃疾堪与清照相提并论。下文,我将就此作两方面的论证。
日期:2012-04-18 17:57:54

  一是创作。
  李清照的词作存世的不多,其《漱玉词》全集不过几十首,但传世名篇的比例却很大。前人研究易安词,总在词句上下功夫,“铸语多生造”、“绿肥红瘦,此言甚新”之类的评语比比皆是。但遣词造句更多是基本功的体现,窃以为清照词之过人者,更在于感情真挚、境界深远,那种对情绪自然流露的恰到好处的表达,不是寻章摘句雕虫篆刻者模仿得来。

  兹举一例,她曾写《醉花阴》一首寄给明诚。
  薄雾浓云愁永昼,
  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
  玉枕纱橱,
  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後,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明诚读罢,称赏不已,便闭门谢客,花三日三夜功夫作词五十余首,把清照《醉花阴》词句夹杂其中,请友人陆德夫品评。陆德夫仔细读后,说,只有三句写得最好——“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所谓“道法自然”,在技艺纯熟后越自然的作品境界越高,细心揣摩反而不见真情。在历史上能做到这一点的诗人可谓寥寥,李白算一个,李煜也算一个,所以有人说“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前此太白,故称词家三李。”这应是比较公允的评价。
  很遗憾的是,我最喜爱的词评专著——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中竟没有对李清照的评语,不过朋友们可以去看看他对李白和李煜的评价,便可推测李清照应居的地位。
  二是理论。
  盛唐诗歌的鼎盛成就了中国文学的一个高峰。随着唐王朝的衰落,唐诗也渐趋式微,出现了向口语化演变的趋势,具体表现为句式的参差和俚语俗语入诗,这种文体,被称为“词”。

  词的创作,在唐朝就已有人尝试,李白、温庭筠都曾作过优秀的词。然而就像女性群体一样,词这种文体也曾长期受到歧视,被认为不登大雅之堂,所以又被称为“诗余”。
  到了宋朝,词的创作终于成为主流,且分为了两个派别。一称豪放派,以苏轼、辛弃疾为代表;一称婉约派,以李清照、柳永、周邦彦为代表。大批的词作家以创作推动了宋词的繁荣,中国文学的又一个高峰由此产生。
  李清照一篇极其重要的文章《词论》,则在理论上为词明确了地位,总结了词创作的经验法则。在这篇文章里,她一一评点前辈词作家,显示了不凡的学识。现节取一段共赏:
  独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词。语虽甚奇,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逮至本朝,礼乐文武大备。又涵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又有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辈继出,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茸之诗尔。

  李璟、李煜父子,柳永、张先、宋祁、晏殊父子、欧阳修、苏轼、秦观、黄庭坚……第一流的词作家在这篇文章几乎被一网打尽,李氏父子是“亡国之音”,柳永的语言太俗气,张先、宋祁辈偶有妙语难成气候,晏殊、欧阳修、苏轼不协音律……
  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胆大得这么自信这么理直气壮的!
日期:2012-04-18 17:59:17

  什么叫学识?仅仅有“学”是不够的,最珍贵的是穷其一生孜孜不倦学习,最后得来那一点点“识”!
  因为有“识”,清照才有底气指摘这些著名前辈的疵病,得出“词别是一家”的结论。
  也许你还记得,清照的父亲李格非,正是苏轼的门生。在李清照那,却根本没有“为尊者讳为亲者讳”的顾忌,只管尽兴抒发她眼中的艺术规律,比起现今社会那些互捧臭脚同扮公知的专家学者们,真是天壤之别。
  从此,词作为专门的文体,终于站起来了!也可以说,有了对词的正确定位,使元朝更为口语化的“曲”的道路便更为平坦,终于成究让中华文化得以自豪的唐诗宋词元曲三大文学高峰。
  这两点还是人所共见的,再说说大家看不见的。我们知道,清照的记忆力非凡(“余性偶强记”),而她与赵明诚花费最多精力是在古籍文物的收藏、校勘上,在战乱之初,他们几番拣择,“尚载书十五车”,可想而知,清照的学问有多么广博,鉴赏能力有多么高。
  作为女性,清照没有出仕作官的负担,其一生日日与书作伴,加之天份极高,大胆猜测下,她的博学程度在两宋绝对罕有其匹!只有欧阳修、苏轼等学究天人的大家差堪与之相埒。但与苏轼在诗、词、散文、书法、绘画等诸多领域俱臻妙境不同,创作力极强的清照在其它领域出手不多。读清照的《夏日绝句》、《金石录后序》、《词论》等作,可见得其诗文绝对是大家手笔,这不禁使我猜想,她要么还有许多的佳作并未留存下来,要么是创作天才还未得到完全的发挥——遗憾的是,我们恐怕没机会弄清究竟了。

  传说圣人孔丘在见过道家宗师李耳后,曾对他的学生们说过这样一段话:“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至於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李家有女,其犹龙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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