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当时的剃发令，大多数人都会将其看作是多尔衮执政时期的一大败笔，这条“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法令无疑加深了满汉两族之间本就十分尖锐的矛盾。但是在笔者看来，多尔衮的行为却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当两种文明相互冲突的时候，没有一种文明是心甘情愿的退出历史舞台或是被改造与同化的，所以，多尔衮的剃发令更像是满族文化在入关之后不得不被强大的汉文化改造与同化时所做的一点挣扎。这种挣扎是以大规模的流血、牺牲作为代价的。而事实上，满族人也似乎只能在服装和发式上保留文化的一点自尊，这是在当时的满族统治者看来，一定是无奈而可悲的事情。

　　当然笔者在这里没有任何对一种文化作出褒贬的意思，我只是陈述一种社会现实，其中的种种滋味恐怕还要自己去品。但是毫无疑问的，满文化对汉文化的妥协对于中华文化的传承而言是一件好事。中华文明这个概念或许并不准确，但是姑且用之，道理应该是没错的。
　　侯方域在这种情况下参加了一次秋试。对于这次秋试是否是他真心参加的，后世说法不一。有人说他是决心做了明朝的遗民的，参加秋试实在是清政府各种威逼，情非得已；也有人说侯方域本就有入仕之心，年少时便想着济世救民，参加秋试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更何况侯方域在秋试中所做的文章不可谓不用心，这些足可见他确实有入世为官之心，而绝不是情非得已。侯方域自己倒是在此之后直到去世都对此事耿耿于怀，多次写文章表达自己后悔的心迹，他大概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是清白的向着大明王朝的。

　　对于这个问题笔者看来恐怕后者更加有可能。在中国古代，一个读书人的最高理想恐怕就是入仕为官，唯有入仕才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得到社会的承认，侯方域作为少年便有才名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免俗。所以，说他有这样的心并不算是冤枉他。而且后一个理由也是十分有道理，否则将无法解释为什么侯方域做的文章如此认真审慎。
　　但是当时的侯方域必定是万分痛苦的。笔者在前文中提到过，中国的读书人最是唯唯诺诺犹犹豫豫，又有莫名其妙的大道理坚持，在当时，最大的道理和坚持恐怕就是要为大明王朝“守节”吧。然而这与济世救民的想法就是矛盾的。夹在这两者之间的侯方域一定不好过，更何况一直到最后清王朝还是没有用他。侯方域在三十几岁死去可能与这一生中郁郁纠结有很大的关系。

　　说起“守节”，笔者能想到的鼻祖式人物是伯夷和叔齐。这两位不食周粟的王子说来可敬，但是难免有些迂腐可笑。笔者这倒不是想大胆的同主流价值观相悖的宣称这种为国守节的行为是不对的，但是不得不说，从现在的角度看来多少当时他们的想法有些狭隘。事实上，唯有活着才能为苍生百姓做事牟福，做官，真正应该为的是天下的苍生，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朝廷和君王。亡国与亡天下这个观念笔者曾经提到过，这里可能有些重复了。只是不知道当时的侯方域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笔者这样的想法自然是从现代人的角度看过去的。但是在那个时代，坦白的说，我们不可能期待那个时代的人有这样的想法，也并不希望那个时代的人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说，有这样的想法的人还是会被我们所鄙视的。这实际上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大概是说一个国家有死臣便一定会有生臣。在我们的观念中，往往死臣是受到极大地颂扬与敬佩的，不知道那个生臣心中是否会苦痛难当。但是是贪生怕死还是另有打算都只是心中一念，我们实在不能妄加猜测。所以，侯方域一事也只能是一个疑团。既然不可解，索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去吧。

　　原本想写的是李香君，反而写完了侯方域。
　　日期：2011-03-02　13:07:33
　　然而在笔者的这些文字中主角却始终应该是女子。这当然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笔者本人的性别，但是不得不说，任何一个现代女性在看先前那些女子的时候都很难不怀着对那时候女子的尊敬与怜悯。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古代的中国，女子是很难生存的。
　　笔者曾经听说过所谓“生存”与“生活”的含义的区分（是一位笔者十分崇拜的学者的看法），将中国古代人定义为“生活”而不是“生存”，这是从活着的难度的角度讲的，假如只是“活着”的话，中国古人由于天然的自然条件显得比世界上某些地区好很多，由此作为中西社会制度和文化差异的部分原因，觉得十分精妙。在这里之所以提到这一点是因为笔者想要借用一下这个概念，当我们将视线投到中国古代，古代的女子与男子相比较而言，女子是“生存”，而男子是“生活”。这当然与前面所提到的角度又不相同了。这里的角度恐怕是从依附关系而言的。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承认，在中国古达（甚至是现代）社会，女子队男子都始终保持着一种依附关系。当然不全是如此，偶有“叛逆者”出现，但是，这个社会的主流情况却始终是如此。男子始终有着决定女子命运的权力，他可以始乱终弃，他可以三妻四妾，他也可以随便在七出之中找出一个理由来将一个女子休离。——这种或乱或弃或再娶，对一个男子而言不过是于三千弱水中再取一瓢，而对一个女子而言则是她的一生一世。

　　当一个人的生活必须要依靠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当一个人的命运被另一个人左右的时候，当一个人的心中不再有自己而只有另一个人即便是凄苦也不自知的时候，她所经历的，绝对是生存而不是生活。
　　这便是笔者要写古代女子的原因之一。怜悯与敬重，更带着对爱情的思考。
　　还说李香君。李香君除了与侯方域相爱之外更有抗婚一事为世人所称道。那是在与侯方域定情之后（定情一段也是有故事的，放在最后慢慢讲来）。那时候的李香君已经不再为妓，而是洗尽铅华等待侯方域（那时候侯方域据说是到了史可法的麾下）。这对于一个年少便闻名于世的歌伎而言是十分不容易的。不管是多么坚定有操守的人都难免会为自己所处的环境所影响，我想，李香君也一定是如此。更何况她所处的本就是一个十分热闹的环境。在万众瞩目的时候退到人们的目光之外是最艰难的。不说别人肯不肯，自己能不能耐得住突然而来的寂寞和冷清就是一个大的考验。好在李香君毕竟是奇女子，安于这种寂寞的等待，她的世界中如果没有别人只有她与她在等待的侯方域，这日子也是美好的。

　　只是这种情形必然不会出现。无论是她还是侯方域，都已经是站在人前的人。一旦站到了历史的前台就很难退后了，或者说是很难全身而退。这难处一是因为自己，再也是因为别人。李香君的故事中显然是因为旁人。那个时候她早已经是艳名远播，她无心招惹别人，却偏偏有人来招惹她。这其中一个是阮大铖，另一个就是田仰。
　　日期：2011-03-02　22:3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