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花影倩人扶——古代的女子与爱情》
第40节

作者: qiongwu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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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莺莺与张生相见其实是莺莺的母亲强迫之下的。当时莺莺母女被当地纪律败坏的军人侵扰,幸而张生与官府的人相识,算是救了莺莺母女。为了表示感谢,莺莺的母亲郑氏找来莺莺与张生相见。在这初次相见时,有一个情节:莺莺是不想见外人的,特别是陌生的男子,于是多番推辞,一直到郑氏生气,说“没有他,你的姓名都不保了,那时候你又怎么能计较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事情呢?”的时候才肯出来相见。但是相见了也并不理睬张生,只是羞怯万分。这足见莺莺之矜持,也足见她的循规蹈矩。这样的女子能够与人私定终身,实在是惊世骇俗,令人慨叹。

  ——此处与《西厢记》是不同的。在《西厢记》中莺莺已经有婚约,张生是偶然看到了莺莺的美貌,之后跟随着莺莺住进寺庙的。张生那时候会偷看莺莺烧香祭拜,而后吟了一首诗;莺莺当即和了一首诗,这算是两个人的相遇,也是相爱。之后才有了叛军侵扰莺莺母女一事,理由不再是莺莺家中多资财,而是变成了听说莺莺倾城倾国,想要抢了莺莺过去。而莺莺母亲无可奈何,说了一句:谁能退叛军便将莺莺许配给谁。

  故事到这里又与《会真记》重合了。那边是张生退了叛军。但是崔夫人以莺莺已经许配于人为理由只让张生与莺莺做了结拜的兄妹。不知道当时崔夫人是否想到,这两个人所想的结拜,绝不是她所应允的那个结拜。
  崔夫人不信守承诺让两个本就相互爱慕的年轻人十分的痛苦。在红娘的帮助之下,两个人在夜晚见面,互表了心意。到这里,两人定情。
  在中国古代小说中,诗与琴是很好的传情道具。在《西厢记》中也是如此。是夜,月亮如水,张生静静的弹琴,因为心中有所思念,有所慨叹,琴音也显得那么的缠绵而忧伤。崔莺莺在不远处听着琴音,也觉得柔肠百转:原来,他同她一般,是那么的爱着,爱的又那么的苦痛。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有回应并且是这么强烈的回应的时候,她知道,这一生,她都放不下他了。于是什么礼教,什么矜持,她都不想顾了。她所爱的人因为她而忧伤,他甚至不知道她也爱着他。所以,她必须去安慰他,告诉他她爱他。——这边是互诉衷肠的那个晚上,莺莺与张生第一次私会。

  这就是《西厢记》与《会真记》除了结局之外最大的不同。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王实甫在看《会真记》的时候也会觉得张生对待莺莺的态度十分的奇怪,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修改。王实甫修改之后的故事变得更加容易让人接受起来:张生与莺莺本就是相爱的,是因为崔夫人不守诺言才使得他们不能结为夫妻十分痛苦。将崔家被军人骚扰张生解围一事放到了后面,这样的设计使得张生与莺莺后面的私会行为有了合理的依据。而在前面加入两个人以诗相应和从而互生爱慕之情的情节,使得整个故事中爱情的成分很高,是爱,并且是一见钟情,之后便不管不顾冲破礼教的束缚在一起,虽然有波折,但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个故事的主题便合情合理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而《会真记》则不是这样的。在《会真记》中,莺莺开始并不理会张生,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她并没有对这个男子有什么其他的感情,也可能因为她有感情但是却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束缚而不想表达。张生倒是对莺莺一见钟情,十分的惦念。
  于是张生想到了莺莺的婢女红娘。红娘这个人物在王实甫的笔下是一个精灵可人又有同情心,敢作敢为的一个人物,正是她在其中周旋才使得莺莺与张生的爱情以大团圆的形式结尾。因而后世会将媒婆称为“红娘”。
  但是在《会真记》中笔者却并不觉得红娘有什么可爱之处。张生没有办法接近莺莺,但是接近红娘却是容易的。于是张生“生私为之礼者数四,乘间遂道其衷”。送了礼物之后才表达了自己的心意。红娘的反应是值得玩味的。她在第一天听到张生的话的时候十分的惊骇,奔走了(这个“奔”字是元稹的原文),却在第二天的时候对张生说,既然你喜欢她,你们两个又算得上有亲戚关系,为什么不找媒人提亲,娶了莺莺呢?张生的回答很值得玩味:数日来,行忘止,食忘饱,恐不能逾旦暮。若因媒氏而娶,纳采问名,则三数月间,索我于枯鱼之肆矣。尔其谓我何?似乎是等不及的意思。或许是因为这一点,后世多认为张生爱莺莺而不得,结果害了相思病吧。

  这时候红娘告诉张生,崔莺莺严守礼教,但是却喜好诗词——这才有了之后张生写各种诗词给崔莺莺。现在看来那些情诗基本上和男生女生之间所写的情书一样,就是男人追女人的一种手段,并不感人,也并不能说明就是爱情。
  但是张生这样做了,莺莺也似乎有所触动。
  日期:2011-3-5 15:22:00
  故事到了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莺莺回复了一首叫做《明月三五夜》的词。“待月西厢下,近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这首诗在张生看来很像是一种邀请。既然是美人发出的要约,张生自然是心花怒发。于是在十五的晚上便攀着杏树到了莺莺住的西厢。这个细节其实是很好玩的。笔者无意去猜测元稹写这个细节的时候本意是什么,但是当笔者读到这一段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是一个相貌猥琐的男子爬树的景象,十分的滑稽。——实际上确实是这样的。虽然在《会真记》的开篇写的便是张生的好气质,但是故事发展到这里,张生却还没有显示出一丝好气质男子的模样。

  张生的到来吓到了红娘。解释过之后莺莺便出现了。原本张生以为莺莺已经接受了他,作为看故事的人也是这样的想法——至少我是的。但是奇怪的是莺莺虽然出现了,却痛骂了张生,“兄之恩,活我之家,厚矣。是以慈母以弱子幼女见托。奈何因不令之婢,致淫逸之词,始以护人之乱为义,而终掠乱以求之,是以乱易乱,其去几何?诚欲寝其词,则保人之奸,不义;明之于母,则背人之惠,不祥;将寄与婢仆,又惧不得发其真诚。是用托短章,愿自陈启,犹惧兄之见难,是用鄙靡之词,以求其必至。非礼之动,能不愧心,特愿以礼自持,无及于乱。”原来,莺莺写了那么一首诗就是为了让张生误会前来,当面痛骂。

  行文至此处,仍然看不出莺莺对张生有什么好感。至少从表面是看不出的。不仅没有好感,没有爱情,恐怕还是充满着厌恶的。她是遵守礼教的人,这样的女子清清白白,最看不起的恐怕就是张生这样的浪荡人物。当然张生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他自己认为不是的。可是,张生在莺莺面前表现出的,和一般的好色之徒实在没有区别。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更加的奇怪了。既然莺莺对张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甚至还表现出了对他人品的鄙视,在痛骂过他之后这个故事就应该已经结束了。正常的思路就是这样的,他爱她,追求她,但是她不肯理睬他,她表现的清高而骄傲,她不爱他——这样,一个爱情故事就应该已经结尾了。既然不爱,还有什么好纠缠的呢?
  奇怪的是故事不但没有结束反而峰回路转了。张生原本已经死心,却在一个晚上被红娘叫醒。这个小丫鬟抱着一床被子,俏生生的站在张生的面前,笑盈盈的说,人来了,还睡什么觉?说完之后便将被子枕头与张生的床褥并列铺好。原来,莺莺出现了,并且是以这样直接而决绝的方式出现的,那么突然,有那么的出其不意。当宛如神仙的莺莺站在张生面前的时候,张生一阵怔忡,甚至整个晚上张生都觉得宛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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