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红颜——闲话中国历史文化女性群相》
第41节作者:
文子尾巴 日期:2012-04-22 08:09:16
传奇二:艺伎回忆录
寻常人家女儿卖入青楼,那简直是进了火坑。柳如是进青楼,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想想看,外出旅游,凡有领袖名人明星驻足过的地方,游客们往往都要一拥而上,掏出相机,留个“某某亦到此一游”的存照,更何况彼时有个活生生的“相府下堂妾”在公开叫卖!
如是根本不愁生意,她身份特殊,又有真才实学,而且聪慧过人,很快给自己赎了身。她自己做了自己的老板,鸨母、杂役、仆佣全都成了她的雇工,任她呼来喝去。别以为妓女干的都是皮肉生意,如是的生活过得太写意了,时常“驾扁舟一叶放浪湖山之间,与高才名辈相游处”,换句话说,与她往来的都是有文才有名气的人物,钱多人傻的,恕不接待。
您还别不信,真就有位钱多人傻的徐某,拿了“三十金”给鸨母,希求一见。鸨母还真安排了这次见面。如是刚一露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徐某就忙说道:“在下倾慕你好久了,今天真有幸能见你一面啊!”
看他那没遮拦的形象,如是不由得失笑。这一笑,徐某又有话了:“你可真是‘一笑倾城’啊!”
看见傻人说傻话,如是忍不住大笑,徐某又犯傻了:“你这就是‘再笑倾人国’啊!”
如是想,这什么素质!怎么就到我这儿来啦?一生气,进屋去责问鸨母:“你收人家多少钱啊?让这么个俗不可耐的人来见我。”
鸨母一脸无奈——衣食住行都得花钱啊!人家给了白花花“三十金”,我们可都花得差不多啦!如是可不耐烦侍候蠢货,拿起剪刀剪下一缕头发,交给徐某,说:“拿这个来抵偿你那点钱够了吧!”
店大欺客,真正的店大欺客!
日期:2012-04-22 08:10:02
这不能怨如是,虽然身在风尘,但她绝不自甘下流,她的精神境界自是别样的清高。她也并不因自己的身份而放弃追求真爱的权利,而且,她要的是有才识有担当的奇男子,她认为只有这样的男儿,才配得上自己。
如是是不乏追求者的,她可是有才有貌有骄傲的“三有”优质女。宰相徐阶的三儿子便是诸多追求者中的一个。(如果你读过《明朝那些事》,你应该知道徐阶是多么厉害的人物。)
徐三公子好歹也是高干子弟,却对如是一片痴情,拿了许多钱来,只求与如是交往。如是也不推辞,就用他这钱来供他游玩花销。几个月过去,徐公子有点不安,他想和如是玩真感情!于是有一次,他向如是表白了。如是笑笑说:“改天再说吧!”
过了一阵子,徐公子又旧事重提。如是说:“那你腊月三十那天再来谈吧!”
腊月三十日,除夕,家家灯火团圆时,徐公子又来了。如是有点感动,说:“我约你除夕过来,就是想到过年了你不能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看来你果然是一片真情。但大过年的家家团圆,你却住在倡妓家,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于是叫人掌灯送徐公子回家。
徐公子如此痴情,如是并不是木头人。不过,她很清楚,徐公子不是她的菜。她给了徐公子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然后说了一段指引他人生的话,她说:“公子你不读书,没有文才,我每天与名士交往,你夹杂其间,很受屈。不如专习武艺韬略,在战场上去建功立业,也是好男儿。”
就这一句,影响了徐公子一生。他真的勤习弓马,之后从军,又在后来的战乱中战死。为情从戎,为国死节,略无犹豫——何须读书,徐公子自无愧好男儿本色!
日期:2012-04-22 08:11:07
如是仍在等待,仍在寻觅。
钱多人傻不行,有情无学不行,有学无名仍不行,这样的优质男真不好找。
这样的优质男真还有,与如是经常游处的名士中,有几个“几社”的青年才俊。“几社”与冒襄他们的“复社”一样,都是有名的文人团体,那时候玩得起文学的,大多是高帅富,其中的宋徵舆、陈子龙、李雯几个就与如是来往密切。
最重要的是,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对如是动了心。
优质男一号终于出手。宋徵舆也如徐公子般,对如是表白了,如是约他到白龙潭她停船的地方相会。那一天,宋公子心急去早了点,如是还没起来,她笑着冲岸边喊:“你不要急着上船,你如果真的对我有情,就跳到水里等我好啦!”
扑通!小宋跳了下去。
大冷的天,他怎么就真跳下去了呢?如是感动了,也急了,她赶忙叫人把他拉上船,就在自己床上紧抱着他,让他取暖。两人一点也不意外地好上了,这算如是满意的姻缘。
有人不满意。宋徵舆他妈就不满意,听说儿子跟一个游倡好上了,气得在家罚他跪,一个劲的数落。小宋偶而还顶句嘴,说:“她又不花我多少钱!”
宋妈妈喝道:“她不要你的钱,正是要你的命!”
从此宋徵舆来得少了,偶尔来,偷偷地。如是也不在乎,只要情意在,何必日日粘在一起。然而不多久,这段感情便面临严峻考验,太守下令驱逐游妓,如是要么从良,要么就不能再呆在这儿了。她把小宋请来商量,预先在桌上摆下一张古琴、一口倭刀,问他:“现在怎么办?”——意思很明显,你如果对我有真情,我就跟了你,从此不再怕政府骚扰。
宋徵舆想想母亲严厉的脸,终于显现出软蛋本色,他说:“还是躲躲吧!”
如是怒了,她说:“这话别人说可以,但不该从你口里出来,我们今天就一刀两断吧!”拿起刀朝琴斫去,七弦尽断。
日期:2012-04-22 08:13:59
断了就断了,如是本是洒脱人,然而她终也有不能洒脱的时候。
优质男二号终于也出手了。众里寻他千百度,其实就在不远处,与宋徵舆决绝不久,陈子龙走进了如是的生活。
同样是高帅富,陈子龙比宋徵舆要成熟得多体贴得多。这许多年来,如是第一次感受到成熟男性的真诚关怀,她深深地爱上……不……爱进去了!他们同赏山水相互酬唱,俨然神仙眷侣。
可神仙也是要吃饭的。
陈子龙什么都好,但有一样不好,就是已经娶了正室夫人。还记得当年李亿初牵鱼玄机的手,固然幸福满溢,但悍妇一至,喜剧立马变成悲剧。陈夫人还算克制,得知陈子龙的风流事,先把钱袋子捂紧再说。没钱吃饭,难道真成神仙?总不能再让如是重操旧业吧!
苦便苦点吧,只要陈子龙还在身边,那这世界就还是美好的。
然而陈夫人终于找上门来,大闹一场。亲友们也齐声指责,陈子龙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和一个倡妓勾搭上,还想娶进门?
陈子龙也许想硬扛,如是不干了,她知道如果强要在一起,情郎须承受多大的压力,而他还没那个承受力。
如是选择和陈子龙默默分手,主动地。正如她在那首《江城子》里写的一样。
梦中本是伤心路。
芙蓉泪,樱桃语。
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
遮莫今宵风雨话。
要他来,来得么。
安排无限销魂事。
砑红笺,青绫被。
留他无计,去便由他去。
算来还有许多时。
人近也,愁回处。
是的,虽然不舍得,但绝不勉强,“留他无计,去便由他去”。
一次情场失意,又一次情场失意,还是放下骄傲,学姐妹们随波逐流吧!
怎么能?
怎么能被这一点点挫折击垮?
下一次,如是将不再要这种委曲求全的爱情。
永不放弃理想,永不降低标准,永不停止追求,才是如是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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