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43节

作者: 意与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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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对古代中国帝王而言,这根本是闻所未闻天方夜谭。唯一敢有点不同声音的,就是大臣们。但除非拿一家人前途不当回事,他们才敢冒死进谏。好在十国的政治文明,尚未沦落到五代这般残暴,当政者一般不太滥杀大臣。如今,面对不知死活的马希范,楚国天策府学士班头拓跋恒站出来了。拓跋恒少以才学见称,而且品德正直。从其姓氏上看,当是鲜卑后裔,流着少数民族单纯而刚直的血液。此次他也确实讲了直话:“陛下长于深宫,坐享已成之业,既不知百姓种田之劳苦,也没听过征战杀伐的鼓声,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锦衣玉食。如今国库已被你耗尽,而浪费一天比一天过份,百姓穷困,却征敛不息。现在外有强敌,内有民怨,望陛下罢去输米之令,去不急之务,减去宫殿兴作,省得一旦祸发,为四邻嘲笑!”.谏书一上,马希范暴跳如雷,第二天众臣上朝时,下令宦官扯住拓跋恒的衣服,楞不许他进宫,接着又一道命令下去:终身不许拓跋恒见面。可怜拓跋恒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就这样等于强行被退休。就在楚国一天天迈向深渊时,中原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异族打进来了!

  后晋开运三年,公元946年,崛起于唐末的契丹族,趁中原多故,在一群卖身投靠的无耻武夫引导下踏进了中原帝京汴梁,后晋少帝石重贵被俘。次年,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在汴京身着汉服即帝位,定国号大辽,辽朝从此开始。后晋的创建者,就是历史上以甘当异族“儿皇帝”而遗臭万年的石敬瑭。自唐末以来,中国政治文明被你争我夺的武夫演绎得极端丑恶,为了攫取最高权力,不仅子杀其父,兄弟相残,而且争相认贼作父,挟外敌自重,祸害同胞。石敬瑭就是典型,他不惜匍匐在小自己11岁的耶律德光脚下,老着脸以儿臣自居。更要命的是,他将今北京在内的幽云地区共16个州的大好山河、百万黎庶拱手相送,以乞求契丹替他争权。

  幽云之地重山叠谷,形势险要,自古是中华民族存亡所系的国防生命线。石敬瑭为了一已私欲,使“重关复岭,塞垣巨险,皆为契丹所有”,从此一望千里的华北平原“尽在平地,无险可拒守矣”。后契丹、女真、蒙古铁骑得以先后南下,祸根皆源于此。石敬瑭虽得以建立了后晋,却是五代最为屈辱的短命王朝,其遗毒整整祸害了汉族400年之久。

  石敬瑭“求仁得仁”,皇帝当上了,最终也深受契丹凌逼而死。继位的石重贵也以昏暴闻名于史,但多少还有点民族骨气。他痛恨契丹“凌虐汉人,曾无厌足”,不再向其称臣,结果招致了契丹举国来侵。大敌当前,骄横的五代军人此次也激于大义挺身抗战,在民众支持下,罕见的做了次人民的保护者,契丹的两次大规模进攻都遭到迎头痛击。最为壮烈的是公元945年的白团卫村决战,晋军在极其不利的艰危境地下,舍生忘死的厮杀,最终竟使八万契丹骑兵全线崩溃,主力被歼,耶律德光狼狈得骑上一头骆驼没日没夜的逃,才算侥幸捡了条命。可惜后晋军民的殊死反抗,扭转不了上层武夫通敌卖国、谋求权位的风气,次年晋军遭到石重贵姑父杜威的叛卖,强迫全体晋军在阵前向异族缴械,石晋终于灭亡。

  进了汴京的耶律德光得意忘形,纵容辽兵“打草谷”,到处烧杀抢掠。中原本就民不聊生,又惨遭异族铁蹄的践踏,“丁壮毙于锋刃,老弱委于沟壑”,汴、洛一带数百里之地---北方最后一块堪称繁华的地域,顿时人畜荡然无存。
  民间纷纷奋起自卫,截杀侵略军。一时狼烟四起。面对乱糟糟的北方,任何一个南方国家若敢主持正义,派兵挺进中原驱逐异族,都将名垂千古,甚至建立千秋大业。马希范岂是这种料?除了躲在深宫里纵酒玩女人,哪管北方洪水滔天?面对千载难逢的良机,马希范的私人卫队长丁思觐坐不住了。丁思觐出身牙将,手握马希范的私人亲兵,颇受信任,官居天策副都指挥使。但军人本性终是勇敢豪迈的,都有着一腔热血。七尺男儿,当驰骋战场,开疆立业,岂甘为君权脚下凌虐小民的走狗?!丁思觐眼看国政日趋败坏,忠直之士受尽排挤,自己呢?成天领着一群胖嘟嘟的富二代像小屁孩玩杂耍似的给马希范摆仪仗队,早憋了一肚子气。而今异族又在中国横行霸道,“开运之祸,华人百万皆没于契丹”,目睹同族遭受异邦如此践踏,他无论如何忍不住了。以武人之躯上书苦谏,谏书写道“湖南的家业,是靠大王的先辈用刀枪打下的。如今中原大乱,天子蒙难,正是我们干番事业的机会。但愿主公暂时放下眼前的享乐,亲率军队北上京师,解救万民于水火,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总比劳民伤财,像没出息的小孩子贪玩强得多!”

  谏书一上,马希范自然全当耳旁风,但还算从宽发落,仅仅降了他的职。此时辽太宗耶律德光深陷中原军民反抗的惊涛骇浪之中,又怕南方各国出兵来攻,特派专使册封马希范为“尚父”,名号听上去像是当了耶律德光的爹,实际是帝王对臣子的封赠,无形中将湖南矮化为他的辽邦臣民。马希范却毫无廉耻的受宠若惊,以做异族的臣子为骄傲,为此洋洋自得。丁思觐本就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眼见一国之君如此失格,恨得破口大骂:“真是个不可救药的昏君!当初我怎么会跟着你效力?该死,该死!”说完自已掐着自己喉咙,气绝身亡。

  马希范在把湖南折腾得奄奄一息之余,自己也走到了丑恶生命的终点。是年冬,他突发暴疾,一病不起。然而,在生命最后时刻,马希范还不忘的给这个垂危的政权致命的一击。当年马殷逝时,传命王位由众儿子横向传接,以防大权旁落。可先坏了规矩的却是马殷自己,让贤明有德的长子马希振坐冷板凳,楞将大位传给了自己宠爱的吃鸡大王。此时按顺序轮到老弟马希萼继位。可马希范也以老爸为榜样不守规矩,偏要自己同母弟马希广继位。此时,躺在病床上的马希范才想起拓跋恒这大忠臣来了,将之叫到榻前,以弱弟马希广相托,随后就翘了辫子。

  马希范在位十五年,此人并不愚蠢,也受过文化教育,却在马殷的娇纵下养成了刚愎自用、挥霍骄淫的性格,马楚实际上亡就亡在马希范手上。马希范享尽荣华富贵,撒手而去,却让众臣接了烂摊子,莫知所从。都指挥使张少敌首先站出来,认为按顺序马希萼理当为君,不能按马希范的意思办。张少敌是张佶的儿子,与马希范算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两人关系很亲密。但在存亡关头,他也肇承了老爸知人度势的优点,为了阻止国家陷入动乱,出来主持公道。

  拓跋恒也不忍看着湖南百姓再遭战祸,劝马希广将大位让给老兄。马希广性格比他几个哥哥都厚道,说实在的,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惜懦弱无能,此时也是犹豫不决。但张少敌和拓拔恒的肇公之论,却遭到长直都指挥使刘彦瑫、天策府学士李弘皋、邓懿文、小门使杨涤等人的极力反对,这些人为了谋取个人前程,竟怂恿马希广:“如今大权在握,天与不取反受其乱,凭什么便宜别人?”。对此,张少敌不得不苦口婆心的做工作:“这是国家大事,认不得死理。马希萼性子强又占理,你们这样做,他岂会服气,到时必生祸乱!你们实在要立马希广,就得先制住马希萼,不然国家就危险了!”可刘彦瑫、李弘皋这帮人却不顾一切,当即拥立马希广上位,将国政抓在自己手里。

  马希广是马殷幼子,排行三十五。性格恭顺懦弱,很得马希范怜爱。因此早就任职潭州任武安军副使,准备做继承人。而将马希萼打发到朗州(今常德)当武平节度使,挂职知永州事,靠边站。兄弟传位的长幼秩序再次被打乱。马希萼可不像当年的长兄马希振那么贤顺,是年冬,他亲带将士借奔丧之机赴长沙一探虚实。张少敌眼见大祸将至,急劝马希广让位,若不愿让就该果断下手,早除马希萼,免生后患。

  马希广这老实巴交的孩子却哭道“这是我哥啊,我怎么忍心杀他?实在不行就把国家和他分了吧”,可是刘彦瑫就没这么客气了,派兵拦截马希萼一行,解除其武装,并将马希萼单独软禁,让他在碧湘宫一个人数星星。马希广又觉得过意不去,既不去见面与哥哥推心修好,缓和矛盾,却放虎归山,赏了马希萼大量财物,就让他这么回去了。这种糊涂做法,不仅马希萼更加愤愤不平,而且将自己的优柔寡断暴露得淋漓尽致。张少敌知道内战将起,摇头叹道“大祸就要开始了!”,从此称疾回家,终身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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