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28　14:15:49

　　 30
　　次日起来众人继续在忠义堂开会，讨论山寨的出路。也许因为昨天太累，晚上没有睡好，好多人姗姗来迟，坐在那里睡眼惺忪，不停地打呵欠，伸懒腰，揉眼睛。梁山元老林冲的发言刚刚结束，还不等其他人发表意见，宋江却另起炉灶，发话道：“各位兄弟，昨晚探子来报，说咱们的兄弟黑旋风李逵现在齐山，与铁棒栾廷玉一起落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们既然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就不能坐视不管。李逵在咱们天罡地煞之列，乃自家兄弟，务必要叫他回来，以应天数。至于栾廷玉那厮，这次绝对不能放过，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不知哪位兄弟肯带兵前去，扫平齐山？”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神行太保戴宗挺身而出，当先叫道：“齐山粮草充足，打破齐山就可以缓解咱们梁山的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记得上次三打祝家庄，全仗孙立兄弟才得以攻下。况且栾廷玉那厮乃孙立兄弟的师兄，彼此知根知底，让孙立兄弟带兵前去，最是合适！”
　　其他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表示赞同，都举荐孙立前去平叛。孙立心下吃惊，以前带兵出征要不是宋江，要不就是卢俊义，一般不会让别人前去，怎么今天就找上了自己呢？不禁下意识地望了望朱武，见他脸上也是一片惘然，知道他也蒙在鼓里，不明就里，想要推辞不去，但众人七嘴八舌，满口都是好听的话，不由他不答应。
　　宋江扫了众人一眼，又说道：“孙立兄弟挂帅出征，哪位兄弟肯为先锋？”
　　众人大都受了宋江暗地里叮嘱，互相推诿，不肯前去，惟有穆弘（即穆春）、樊瑞和孙立是一路人，在众人撺掇下愿为正副先锋。另外孙新夫妇，邹渊、邹润叔侄也愿意一起去。孙立本来想让董平前去，只是董平自从顾蕾失踪后心绪大乱，每天借酒浇愁，潦倒不堪，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提出让朱武随军做军师，出谋划策。没想到宋江却一反常态，推辞道：“吴用病了这么久，一直不能下床，幸亏咱们山寨还有朱武兄弟，每天大大小小数百件事情，总要有个人筹划，哪里离得了他？齐山不过两个人，李逵还是自家兄弟，实际上也只有栾廷玉一个对手，贤弟和两位先锋官前去，扫平齐山易如反掌，朱武兄弟去不去都一个样，更何况山寨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呢。”

　　孙立心有不甘，对朱武说：“哥哥是什么主意，也表个态吧。”
　　朱武做了夹心饼干，有点左右为难，知道宋江已有疑己之心，两边都不好得罪，权衡之下，觉得自己和孙立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同盟决不可破，宋江有重大把柄在自己手中，也不能真正破脸，便说：“贤弟挂帅出征，定能平定齐山，实乃我梁山之福，谁不想跟去沾光呢？”当下向宋江请战，宋江不满地说：“贤弟要撇下梁山前去，那也未尝不可。只是贤弟走了，山寨里事情繁多，叫我跟谁去商量呢？”

　　朱武陪着笑脸说道：“齐山离此不远，大军前去，指日可破，用不了多少日子我就回来了。”
　　“既然如此，贤弟要去的话，那就去吧。山寨里如果有事，我会派人去跟贤弟商量的。”
　　孙立怒气冲冲地说：“山寨里风平浪静，除了缺衣少食，还能有什么事呢？”
　　樊瑞在一边早不耐烦了，冷笑道：“不就是个栾廷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即便军师哥哥不去，我们也一样能扫平齐山！”
　　“是呀，樊兄去一定能扫平齐山！”
　　“只要樊兄出马，不愁打不破齐山！”
　　“樊兄一个法术，定教栾廷玉那厮俯首称臣！”
　　“樊兄此去，踏平齐山易如反掌！”
　　“有混世魔王的法术保驾护航，还有什么干不成的呢？”
　　……
　　一片拍马之声从四面八方向樊瑞飘来，好像这次领兵出征的不是孙立而是樊瑞。樊瑞自然知道这都是拜昨天的偷天换日、瞒天过海大法所赐，不禁会心的一笑。
　　朱武望着宋江，见他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忽然有点担心，如果去了齐山，人走茶凉，万一吴用卷土重来，重获宋江青睐，那可不好对付；但如果不去，孙立等人一走，自己一个人落了单，那可是大大的危险，看来还是去齐山安全得多。所谓荣辱与共，本来就是要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军出征之前，朱武还是有点不放心，特地去安道全那里，叮嘱他提高警惕，诸事留心，山上如果有什么动静，及早派人通知。随后又带着孙立从宋江那里“借”来的一些银子到以前的铁哥们跳涧虎陈达和白花蛇杨春家里沟通感情，以期旧梦重温，互为羽翼。二人家里早揭不开锅了，突然得到如许好处，无异于天上掉馅饼，自然满口答应。他本来还想去九纹龙史进那里坐坐，可想想人各有志，出处异趣，还是罢了。

　　孙立和朱武带兵走后，宋江也顾不上找尸体玩了，立刻来探视吴用的病。坐在病榻前，望着骨瘦如柴、气息奄奄的智多星，禁不住流下泪来。这两年吴用卧病在床，起初各位兄弟还不时前来探望，嘘寒问暖，后来就人迹罕至，门可罗雀了。吴用本来是个老学究，一直没有成家，身边并无妻儿照料。家里虽有仆人，但见他病成了这样，也是能躲则躲，任其自生自灭。主治大夫安道全每周倒是来一趟，但带来的并非治病的良药，反而是加重病情的慢性毒药。自从两年前一病不起之后，吴用总感到脑子晕晕沉沉的，一片混沌，难得有清醒的时候，偶尔灵光一现，想起些什么，可每次当人家把药递过来时，不知怎么突然就糊涂了，总是遵从吩咐把药一饮而尽。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从梦中惊醒，隐隐感到哪里出了问题，可总是参详不出。宋江偶尔来探视一次，却又变得跟白痴似的一无所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他兄弟来探病时情况也一样。这两年就这样在无边的黑暗中熬过来了。

　　宋江握着吴用皮包骨头的手，哽咽着说：“这两年可苦了贤弟了。都是哥哥不好，没有照顾好贤弟，以致病到了这步田地。”
　　吴用努力睁开眼睛，见是宋江，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突然清醒过来了，挣扎着坐起来，凄苦地说：“不怪哥哥，都是朱武闹的。”
　　“这个哥哥也知道，以后不用担心了。朱武现在不在山上，跟孙立一起到齐山平叛栾廷玉去了。贤弟有什么话快跟哥哥说。”
　　“那樊瑞呢？”
　　“樊瑞也跟去了。”
　　“哦，那就好。只要樊瑞不在，我的命就有救了。”
　　宋江恍然大悟，问道：“贤弟莫非是中了樊瑞的法术？”
　　“是呀，如果不是樊瑞作法拘住了我，我哪里会喝安道全下的毒药，哪里会变成傻子呢？”
　　“啊……”宋江吃惊不小，想想自己这两年忽而清醒，忽而糊涂，忽而胆小如鼠，忽而猥琐不堪，莫不是也与樊瑞有关？
　　吴用提醒道：“哥哥仔细想想，自己做的事，有哪些是违心的？”
　　宋江一想到那些尸体便胆战心惊，当下不再怀疑，确定是樊瑞搞的鬼，咬牙切齿地说：“樊瑞这厮胆大包天，竟然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一定要想办法，决不能便宜了他！”
　　“朱武是主谋，都是他指使的。”
　　“对，朱武是罪魁祸首，樊瑞和孙立、安道全只不过是帮凶。”
　　见吴用面如纸色，身体不住地颤抖，显见得是支撑不住了，宋江急忙扶他重新躺下，问道：“为今之计，该怎么办？”
　　吴用虽然病魔缠身，脑子却还清楚，用尽全身的力气叫道：“速请公孙胜回山！”说完眼睛一翻，登时晕过去了。
日期：2010-12-28　14:22:56

　　 31
　　且说李逵在齐山做了二寨主后每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痛快，一连吃了数日，竟然吃成了大胖子，肚子前凸，腰跟水桶一样粗，脸上生了许多横肉，把眼睛都挤到深坑里去了，看什么都很吃力，老是要用手揪住脸蛋上的赘肉朝下拉，方能看清面前的东西。即便是个大活人站在跟前，也要忙活半天才能认出来。
　　大鱼大肉吃多了不免厌腻，李逵心里就不满起来，总觉得这些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远远比不上那天在齐山脚下吃的烧烤——那个小喽啰的大腿和胳膊上的肉，一想起来就直流口水。
　　吃饭的时候他越来越没有胃口了，面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肴，竟视若无物，常常吃到中途就停杯投箸不能食，坐在一边唉声叹气，嘴里叽里咕噜，只是骂人。旁边服侍的小喽啰稍有不慎，触犯了他，便一个耳光抽过去，把嘴巴打得歪到脖子后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