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周瑜的计划可行吗?实不可行。不可行的原因有二:一是荆州的刘备不答应;二是劳师袭远,兵家大忌。首先刘备不答应是自然的;其次,即使刘备让道,劳师袭远,也很难成功。所以周瑜这个计划,想想也就罢了,实施是万万不可。
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呢?就是鲁肃的做法——把南郡借给刘备。
那么鲁肃是怎么想的呢?《汉晋春秋》记载,当时鲁肃对孙权曰:“将军虽神武命世,然曹公威力实重,初临荆州,恩信未洽,宜以借备,使抚安之。多操之敌,而自为树党,计之上也。”这中间有两层意思:一是将军你虽然神武命世,但曹操实在太过强大,必须把刘备树为己党,让曹操多一个敌人;二是孙权对荆州士民恩信不够,治理起来有难度。不如把它借给刘备,让刘备暂且安抚之。
鲁肃的意思很清楚,第一,通过借南郡,进一步巩固孙刘联盟;第二,荆州只是暂时借给刘备的,等刘备安抚好了,再还回来。鲁肃的真实想法当然不是让刘备安抚好荆州还东吴,而是让刘备借助荆州有所发展,再还荆州。刘备怎么发展?西取益州。以鲁肃的水平不可能不知道刘备下一步肯定会西取益州,他知道益州注定不属于东吴。他的算盘是这样打的,先借荆州给刘备,资助他西取益州,等刘备得到益州,再让他还回荆州。
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双方既无矛盾,又都得到发展。刘备得到益州,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孙权得到荆州,“竟长江所极”;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结局不是皆大欢喜。不仅不皆大欢喜,两家最终还是兵戎相见。这是鲁肃最不想看到的。他处处为刘备着想,就是不想让两家失和,被曹操钻了空子。可结果还是如此,为什么呢?因为外交。
前文提到过,鲁肃是一个战略家,却不是一个外交家。他不仅不是一个外交家,还有点像外交盲。他太不懂外交了,他是按照朋友之道对待刘备的,却不知道国与国之间与朋友之间远不是一回事。而刘备却是个外交高手。第一次两家联盟,他假说去投苍梧太守吴巨,已经忽悠过鲁肃一次了。这一次,他忽悠了鲁肃与孙权两个。他来到柴桑,只说“求都督荆州”。主动来求应该说比上次有点进步,可求是求了,依旧没有条件。鲁肃当时就劝孙权答应刘备,但因为周瑜的反对没有成功。后来周瑜死了,鲁肃从大局出发,再次重复了上次的错误,主动借江陵给刘备,且做好事不要回报,只是说“借了以后别忘了还就行”。因为周瑜,刘备对江陵本来已经死心的了,不想鲁肃却再一次主动送给他这个大馅饼。他手舞足蹈一阵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鲁肃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男人!
当刘备得到益州之后,鲁肃终于为自己在外交上的幼稚付出了代价。孙权派诸葛瑾去索还荆州,不想刘备耍开了无赖,说等得了凉州再还荆州。孙权大怒,派吕蒙袭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刘备率兵五万下公丨安丨,令关羽率兵三万进驻益阳,于是乎两家最终刀兵相见。
此时的鲁肃,还是尽力避免冲突。在益阳他约关羽单刀相会,动之以义,晓之以理,关羽无言以对,矛盾暂缓。
据《吴书》载:羽曰:“乌林之役,左将军身在行间,寝不脱介,戮力破魏,岂得徒劳,无一块壤,而足下来欲收地邪?”肃曰:“不然。始与豫州观於长阪,豫州之众不当一校,计穷虑极,志势摧弱,图欲远窜,望不及此。主上矜愍豫州之身,无有处所,不爱土地士人之力,使有所庇荫以济其患,而豫州私独饰情,愆德隳好。今已藉手於西州矣,又欲翦并荆州之土,斯盖凡夫所不忍行,而况整领人物之主乎!肃闻贪而弃义,必为祸阶。吾子属当重任,曾不能明道处分,以义辅时,而负恃弱众以图力争,师曲为老,将何获济?”羽无以答。
恰在此时,刘备也因为自己的不厚道而受到了惩罚。曹操居然神奇地飞越蜀道攻取了汉中,于是蜀中震恐。刘备急忙与孙权讲和,两家平分荆州,罢兵修好。
又过了两年,鲁肃去世,终年46岁。终其一生,鲁肃都极力维护孙刘联盟。因为他知道,一旦联盟破裂,就会大祸临头。鲁肃去世后两年,联盟还是破裂了。奇怪的是,东吴并没因此迎来灭顶之灾。这不是鲁肃预见不准,而是因为曹丕没听刘晔的话。曹魏统一天下,那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但曹丕却主动放弃了,这不能不说是曹丕一个巨大的遗憾。
遇到鲁肃,是孙权的幸运,更是刘备的幸运,也是诸葛亮的幸运。一个人能够让不同阵营的三个重要人物感到幸运,大概只有一个鲁肃吧。
无疑,鲁肃是东吴方面最伟大的战略家,也是整个三国时代伟大的战略家之一。那么曹操集团、袁绍集团又有哪些战略家呢?
请看下集,《运筹帷幄》。
日期:2010-11-14 09:3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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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运筹帷幄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句话最早是汉高祖刘邦称赞自己的首席谋士张良的。后世把这样的人称作战略家。
战略家对于一个集团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是集团未来的总设计师。他的规划是全局性的,他的策略是纲领性的,他的眼光是长远的。他不仅能“决胜千里之外”,而且可以决胜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
诸葛亮在与刘备分析天下形势时说:“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那些“不可胜数的豪杰”之所以相继被消灭,除了他们自身的才智有限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手下缺少远见卓识的战略家。而那些取得成功的诸侯,无不是因为拥有这样的战略家。
比如曹操,他的成功固然是因为他自身的雄才大略,更因为他手下谋臣的出谋划策。在曹操刚定兖州之时,他便得到了一个重要谋士——毛玠。毛玠并不是一个善奇谋出妙计的人,但他是一个能揽全局定大政的战略家。
《三国志•毛玠传》记载:太祖临兖州,辟玠为治中从事。玠语太祖曰:“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这是个了不起的战略。其特点就是注重根本,思虑深远。
首先,他指出了当时社会最根本的问题和危机。“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意思是说百姓都废弃了产业,忍饥挨饿到处流亡。官府没有可支一年的储备粮食,百姓们没有安定下来专心生产的想法。各地军阀只知掠夺百姓,却不知道安定百姓促进生产,致使生灵涂炭,饿殍遍地。如此下去,百姓都被抢光了,还能到哪里去抢呢?所以说那些军阀们都“难以持久”。
其次,他提出了深根固本的重大方略,即“修耕植,蓄军资”。军事斗争必须靠强大的经济力量做后盾。兵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只有安定百姓,发展生产,才能有足够的兵员储备和粮饷储备。兵精粮足,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三,他指出做大事必须以义为本,即“兵义者胜”。在当时,大义莫过于“尊奉天子”。“奉天子以令不臣”则天下归服,无往不胜。
这是救国安民的战略,这是匡扶社稷的战略。这个战略在元末被朱元璋的谋士朱升演绎成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帮助朱元璋成就了大明天下。
曹操毕竟英雄,他深知毛玠所言句句真理,于是“敬纳其言”。他一方面实行屯田制,大力发展生产,积蓄军资。一方面积极和朝廷建立联系,迎奉天子。结果,他的两项措施都取得了成功。既实现了兵精粮足,又实现了“奉天子以令不臣”,各路诸侯都望风归服。实力强大者如袁绍等人,虽说心里不服气,嘴上也不敢对天子表示不恭。
可以说,曹操早期的成功,毛玠的战略思想起了很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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