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并不孤独》
第24节

作者: 听松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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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玠是怎样一个人呢?《三国志》载:太祖为司空丞相,玠尝为东曹掾,与崔琰并典选举。其所举用,皆清正之士,虽於时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终莫得进。务以俭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太祖叹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复何为哉!”文帝为五官将,亲自诣玠,属所亲眷。玠答曰:“老臣以能守职,幸得免戾,今所说人非迁次,是以不敢奉命。”

  由此可见,毛玠之清正,史所罕有。曹操用他主持选举,也算知人善任。举措之政,属国家大本,民心所系。孔子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而能够实现这一点的,大概就是毛玠这样的人吧。
  首先他唯贤是举,以德为先,因此所选都是清正之士;其次他唯才是举,不信虚名,如此沽名钓誉之徒便没了市场;第三他崇尚节俭,以身作则。这样“天下之士廉节自励”蔚然成风;第四他不徇私情,坚持原则。即使曹丕亲自求情,也不奉命。如此操守,史家所载能有几人?所以连曹操也叹服说:“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复何为哉!”

  毛玠用他的行动证明“举直错诸枉”不是不能实现的神话。然而毛玠的被免职却同样证明,“举直错诸枉”只能是阶段性的神话。当统治者想收买人心的时候,肯定会重用毛玠这样的人;当统治者事业大定,民心对于他不怎么重要的时候,毛玠也就不怎么重要了。
  毛玠的被下狱以致最终被免职首先是因为崔琰的冤死,其次是因为一句话,从根本上讲就是曹操已经不需要且厌倦了这些清正的人。因为他们的清正不仅律己,而且律人,而曹操本身不仅不自律,而且非常出格,将来会更加出格。这是一个矛盾,不可调和的矛盾。解决矛盾的方法在曹操而言很简单,就是让清正的人走开。
  崔琰和毛玠一样的清正,史料载其“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惮焉”。崔琰的死是个冤案,易中天教授已经分析得很透彻,现在说一下毛玠的被罢黜。
  《三国志》载:后有白玠者:“出见黥面反者,其妻子没为官奴婢,玠言曰‘使天不雨者盖此也’。”太祖大怒,收玠付狱。
  很少有人深入研究这句话,毛玠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深意?它为什么导致曹操的“大怒”?竟至于收其付狱?

  这其实反映了毛玠对曹操“暴政”的不满。我们知道曹操实行的是法治,是用严刑峻法威服百姓,这本质就是暴政。早期曹操为了收买人心,执法还力求公正,可是到了后期,他随意捏造罪名杀害贤者,就更是暴政了。毛玠是仁者,他的思想属儒家正统思想,他认为治国应该施行仁政。什么是仁政?孔子的话解释得很清楚“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子欲善而民善矣。焉用杀?”“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毛玠用自己的行动践行着自己的政治理想,“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然而曹操的政策却与他的理想恰恰相反。尤其是崔琰的死,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内心。以他的明哲,他清楚地知道崔琰的真实死因,甚至他能预感到自己可能比崔琰好不了多少。这就是政治的残酷性,它让人不寒而栗!而政治之所以让人不寒而栗,主要是因为上面有一个暴君。而曹操,就是这样一个暴君。他种种的想法凝聚成了那句话“使天不雨者盖此也!”

  还好,毛玠的话比较含蓄,且似乎只是针对刑罚,还不至于落成死罪。再加上桓阶、和洽进言求情,而曹操赐死崔琰也深感良心不安,终于没有再开杀戒,就把毛玠罢黜回家。清正自守的一代名臣毛玠总算得以善终。
  毛玠是在曹操破黄巾定兖州的时候进入到曹操阵营的。当时曹操获人口百万,得黄巾降卒三十万。毛玠把曹操当成了救世之主,于是向他进献了自己的战略规划。曹操基本是按照毛玠的建议做的,但是他的目标却与毛玠的希望截然不同。毛玠希望他能“奉天子以令不臣”,统一中国,成五霸之业。而曹操注定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统一天下之后篡汉自立。毛玠希望曹操做周公,而曹操分明就是曹操。

  曹操如果坚定不移地执行毛玠的方略,他的事业进展将会顺利得多。然而曹操另有残暴的一面。他的残暴注定他会有更多的杀戮,而他的杀戮注定他事业的不顺利,甚至注定他不能统一中国,注定最后会出现一个三国鼎立的局面。
  在迎奉献帝之前,曹操做了他生平第一件大错事——为报父仇屠徐州。如无此错,曹操的事业发展将顺利得多。这一错,暴露了他残暴的本性,几乎众叛亲离。而当他迎奉天子迁都许县以后,对天子很快就没有了最初的恭敬。“奉天子”也就成了“挟天子”,这引起了一批正义人士的极度反感。衣带诏事件虽查无实据,但也绝非空穴来风。

  曹操没能贯彻毛玠的战略,那么袁绍呢?
  就结局而论,袁绍是个失败者,但袁绍也有过阶段性的成功。他自董卓为乱单身出逃开始,于渤海起兵,成为讨伐董卓的诸侯盟主。而后他的势力迅速发展,最终战胜了辽西枭雄公孙瓒而雄踞四州,虎视天下。这中间有一个谋士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个人就是沮授。
  沮授本为冀州牧韩馥的别驾,韩馥让州牧于袁绍,于是沮授就辅佐了袁绍。据史料载沮授“少有大志,多权略”。在韩馥想让位于袁绍的时候,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曾苦苦劝谏,而沮授并没说话。这不是沮授对韩馥不忠,而是他认定韩馥性格怯弱,难以成事,让贤是最好的选择。在他眼里,袁绍很像个英雄,再加上袁氏一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辅佐他一定能成大事。而在他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宏伟的蓝图。

  《三国志•袁绍传》载:从事沮授说绍曰:“将军弱冠登朝,则播名海内;值废立之际,则忠义奋发;单骑出奔,则董卓怀怖;济河而北,则勃海稽首。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觽,威震河朔,名重天下。虽黄巾猾乱,黑山跋扈,举军东向,则青州可定;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回觽北首,则公孙必丧;震胁戎狄,则匈奴必从。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觽,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比及数年,此功不难。”

  这就是沮授为袁绍规划的战略蓝图。沮授的高明之处并不在于收四州之地,而在于得到四洲后应该立刻“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为什么?这是大义所在。如此就可以号令天下,成五霸之业。这就比一般人看问题就远得多,这就是所谓“少有大志”。可惜袁绍没有听从,不然,曹操岂有迎奉天子的机会?
  后来沮授见袁绍不想迎奉天子,就又做了一次努力。据《献帝传》曰:沮授说绍云:“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驾,安宫鄴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这次沮授基本看透了袁绍的小心眼,于是说话也就不再含蓄,而是直白地告诉他“迎奉天子”实际是“挟持天子”。于是“绍悦,将从之”。不想沮授好不容易劝醒了袁绍,结果郭图、淳于琼两个人几句话就把袁绍迎天子的想法打消了。

  历史证明,搭个台子很难,但拆台是很容易的。而袁绍的最终失败,一个重大原因就是替他搭台的人少,给他拆台的人多。
  当然问题根本还是出在袁绍自己身上。面对袁绍的执迷不悟,沮授只能再次力争:“今迎朝廷,至义也,又於时宜大计也,若不早图,必有先人者也。夫权不失机,功在速捷,将军其图之!”显然沮授有些急切了,他强调这是“大义”,这是“大计”,这是“大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殊不知袁绍这个人是见不得别人急切的。你越急切,他越平静,你越是强调你多么正确,他越是要坚持他自己的错误。这次袁绍一听什么“至义”,态度反倒更坚决了。因为他心中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至义”,他也不相信大义能解决什么问题,他只相信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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