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后赵大军抵达成皋。从襄国到成皋，总共一千多里，石勒统军昼夜兼行，六天就到了目的地。一见此地并无守军，石勒高兴得用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此天意也！”于是号令全军卷甲衔枚，诡道兼行，迅速逼近了洛阳。
日期：2010-11-29　18:25:09

　　卷三 刘石争霸（15）重门之盟今忆否（下）
　　此时的刘曜已经在金墉城下和守城的石生耗了三个多月了。城里的守军总共就三千多人，但金墉城的防御设施实在坚固，堪比邺城的三台，刘曜折损了许多兵将却迟迟难以攻破。在日复一日的攻守消耗中，久经战阵的刘曜也慢慢放松了警惕。他没有别的嗜好，从小就爱喝两口，这段时间情绪不好，更是每天都要喝上好几斗。前两天听说后赵的援军已经渡过了黄河，刘曜这才醒悟过来，想在成皋增兵构筑防线。可哪知人家来的这么快，刚刚有侦察兵在洛水边捉了后赵军的“舌头”送来，报告说对方已过了洛河。

　　刘曜亲自审问这个羯人，谁是主帅，兵力多少。这舌头倒没有隐瞒，说：“是我家大王亲自前来，兵众很多很多。”
　　刘曜脸色为之一变，没想到石勒竟然亲身上阵来跟自己玩命了。为今之计是撤掉对金墉城的包围，否则开战之时腹背受敌可就麻烦。于是他急忙解围退兵，列阵于洛阳城西。
　　当石勒率军开到洛阳城下的时候，见刘曜已经撤围列阵，南北连营十余里，兵众虽多却先露了怯，不由得心中暗喜，对左右道：“你们可以祝贺我啦！”遂统军入城。
　　十二月初五，一场决定两国命运的大战打响了。
　　石勒命石虎率步兵三万，从北门出城向西进攻，直取刘曜中军；命石堪、石聪等各率精骑八千从西明门出城向北进攻，打击赵军的前队；自己则亲率大军由西明门北边的阊阖门出击，配合石堪等夹击赵军。
　　这次双方投入的兵力，石勒一方总共八万七千，士气高涨；刘曜一方是十多万，虽然数量稍占优势，却已是疲兵。
　　战斗还没开始的时候，刘曜就喝了不少酒，不知他是不是像武松一样，喝得越多胆子越大，还是像乔峰那样，喝得越多战斗力越高。此时正式交战，上马之前他又灌了一斗多黄汤。一斗十升，刘曜至少喝了四五斗，虽说古代的酒度数低，也不能这么个喝法。所以当刘曜迈着摇晃的步子想上马时，他惯骑的那匹红马似乎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趴在地上死活不起来。刘曜无奈，只好找了个小马骑上，带着部队杀了出去。

　　而此时在襄国，留守的世子石弘也在紧张地关注着局势。他请来佛图澄。老和尚取出胭脂和麻油，搅合了摸在手心上请石弘观看。只见他的手掌中慢慢显示出图像来，仿佛有许多兵马，兵马当中有一个又高又白的大汉，胳膊被绳子绑着。佛图澄道：“此人即是刘曜，已被擒也。”
　　老和尚说得没错，刘曜确实被擒了。
　　我们知道，刘曜老兄体质特异，2米27的身高，又很强壮，普通的马是很难承受他的体重的。那次在晋阳与鲜卑人作战，他就因落马险些丧了命，幸亏后来部将傅虎把自己的马让给他才得以生还。这次刘曜乘着小马到西明门外刚一列阵，石堪就乘其立足未稳一阵猛冲，把他的部队阵形就冲散了。喝醉了的刘曜晕晕乎乎想勒马退走，冷不防这小马脚下打滑，一条腿陷在了石头缝里。刘曜一头从马上栽下，摔在了冰地上。后赵军一拥而上，刘曜奋力抵抗，受伤十多处，有三处伤口都穿透了身体，终于不支被擒。

　　前赵军一见皇帝被捉，当即兵败如山倒。石勒纵兵追击，斩首五万余级，获名马两百匹，大胜而回。
　　终于，自从十八年前在洛阳附近分别后，这两位老朋友又在故地见了面。只是昔年两人尚是战友，此番却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成了阶下囚。
　　刘曜望着眼前志得意满的石勒，忍着伤口的剧痛问道：“石王，可曾记得当年的重门之盟否？”重门，在今河南辉县西北二十里。重门之盟的具体内容，没有史料记载。不过我们可以想像，这一定是那年两人合兵一处同攻洛阳时立下的盟约。内容很可能是两人约定，他年若于战场相逢，互不伤害对方性命，俘获彼此家人也要以礼相待等等。
　　石勒当然记得重门之盟，但他并不想再提此事。所以他只是回答：“今日之事，都是天数，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啊，一切都是天意。假若此番是我石勒被你所俘，你还会忆起年轻时我们的约定吗？
　　刘曜被载在马车上，作为战利品带往襄国。石勒怕他死掉，还指定了一名医生在车上照料。途中路过一个地方，当地有一老者上礼给石勒，请求见见车上那位曾经的帝王。石勒允了。
　　这位老人登上马车，取出酒来敬刘曜，还乘兴唱起了小调：
　　你本仆谷王，关右称帝皇。

　　治国当持重，小心保土疆。
　　恃胜轻用兵，一战败洛阳。
　　祚运由此穷，天亡何所伤？
　　赠君大碗酒，痛快干一觞！
　　刘曜听着老头走音的歌谣，心里百味杂陈。也罢！人生如梦转眼过，就让那曾经的辉煌和战败的耻辱，都随着这一碗辛烈的土酒下咽吧！

　　刘曜一饮而尽。
　　到襄国后，石勒让刘曜给他的太子刘熙写信，劝他投降。刘曜却写道：“你只管与大臣们维护社稷，不要以我为念。”石勒见到这封信，不久就杀了刘曜。
　　第二年，石生、石虎率大军杀入关中，擒杀刘熙。
　　前赵亡。自304年刘渊左国城建汉起，至329年被石勒所灭，匈奴人建立的汉赵政权共存在了26年。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