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进班房后，朝廷对这个案子虽然高度重视，严厉追查，但纪晓岚始终坚持自己没有说也没有写一个字，不承认有泄密之事；就是乾隆皇帝亲自找他谈话，批评他泄露消息时，他还是一口咬定这一条。后来他为什么又主动向皇上坦白交代了此事呢？《清朝野史大观》说是乾隆皇帝因为对他的泄密方式非常感兴趣，就暗示说：只要纪晓岚能够老实交代，就可开恩从轻处治，纪晓岚于是如实交代了此事。而据纪晓岚自己在《阅微草堂笔记》卷七《如是我闻》中所记，是因为他历来对测字算命这一套很信服，而看管他的姓董的军官刚好是一位道行很深的测字先生，纪晓岚于是请他测了“董”、“名”两字，结果是：纪晓岚这次虽然难逃远戍之灾，但三年后即可召回朝廷做官。而根据《大清律例•吏律》的有关条文规定，近侍官员漏泄常事的，杖一百；漏泄密事的，斩首。纪晓岚“空函泄密”显然属于后者，一经查实，就要按“漏泄密事罪”量刑，十有八九会掉脑袋。如果仅仅是戍边三年，已经是难得的宽赦了，再硬着头皮不招，一旦案情查明，岂不是罪上加罪，到时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何况此事有和珅死死盯着，他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变被动为主动，或许能从轻发落。正是在这种侥幸心理的驱使下，纪晓岚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向皇上说了一遍。这两种说法哪一种更可信呢？当然是后者，因为自己写的比别人的记载可信度当然更高一些。总之，纪晓岚坦白交代以后，他又自动摘下顶戴，跪在地上谢罪说：“皇上严于执法，合乎天理之大公；臣惓惓（拳拳）私情，犹蹈人伦之陋习。”纪晓岚的话语虽然不多，但说得十分得体，又念他才学难得，在内廷走动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乾隆皇帝也不忍心加戮于他，便在案卷上批下几个小字：“纪昀从轻谪戍乌鲁木齐。”时间为乾隆三十三年七月上旬（《清朝野史大观》卷六）。此案主犯卢雅雨被捕下狱后，死于狱中。

　　纪晓岚被发配到新疆后，乾隆皇帝感到身边少了许多生趣，就在乾隆三十六年（农历辛卯年即1771年）六月把他召回朝廷，这一切，和那位姓董的看守测算的结果一模一样。这显然是一种巧合。但迷信思想很重的纪晓岚却深信其说，他在记载此事后，还深有感叹地说：“果从军乌鲁木齐，以辛卯六月还京。盖精神所动，鬼神通之；气机所萌，形象兆之。与揲蓍灼龟事同一理，似神异而非神异也。”（《阅微草堂笔记》卷七《如是我闻》）

　　作为清朝著名学者和诗人的纪晓岚，曾主持编辑《四库全书》，可谓高雅饱学之士；他也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和赏识，历官左都御史，兵部、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官做得不小。可是，在他的政治生涯中，曾因为“空函”泄露机密而受到惩处，并为一生的高行留下瑕疵，这是非常令人遗憾和惋惜的。
　　日期：2010-10-02　21:03:42
　　一生真伪复谁知
　　一
　　五代后梁贞明四年（918年）下半年，晋王李存勖在河南濮阳的胡柳陂与后梁进行决战，此战虽然先败后胜，但李存勖的掌书记王缄却战死了。回到太原后，李存勖需要任命新的掌书记，就在部属中进行物色和寻找。开头他比较属意推官卢程。一来卢程的资历比较老，地位比较高，按职务的正常晋升应该轮到他做掌书记。二来卢程既是本朝望族（右族），又是进士出身，是一个兼具“右族”与“进士”背景的“名家子”。这对以赓续“大唐”为号召，用人尤其重视家世背景与本人是否进士出身的李存勖来说，卢程显然是一个现成的秘书人选。可是，这个卢程除了喜爱标榜“名家”、“名流”身份之外，却没有什么实际才能，是一个“花瓶”式人物。所以，当李存勖把卢程召进营帐，想让他起草一份公文，他却回答自己“叨忝成名，不闲笔砚”。李存勖十分失望，“由是文翰之选，不及于程”。的确，不会起草公文，怎么能当秘书呢？

　　把卢程排除在秘书人选之外以后，经过宦官监军使张承业的推荐和多方考察，李存勖最终看中了巡官冯道，就在一次宴会上公开宣布了这一消息。李存勖举起酒杯致祝酒词时，先对张承业说：“予今于此会取一书记，先以卮酒辟之。”然后举杯转向冯道，当众宣布了对他的任命。冯道祖上有时务农，有时教书，没有固定职业。他不仅出身普通百姓家庭，而且地位相当低下：他原是李存勖的老对头刘守光的幕僚参军，后来逃到太原投靠当时在河东任监军使的宦官张承业，当了巡官。在唐五代幕府中，巡官是士人出来工作时担任的最低一级文职幕僚，相当于如今的股长或副科长，在它上面是推官，然后才是掌书记。冯道从巡官提升为掌书记，确实属于越级提拔。也许是消息来得太突然，让冯道毫无思想准备；也可能是冯道不敢相信这等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总之，他马上站起来表示推辞，说自己各方面条件都不够格。李存勖却说：“勿谦挹，无逾于卿也（不要谦虚退让，没有哪位比你更适合担任这一职务）。”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二
　　李存勖此次选用秘书，如果论资排辈，确实非卢程莫属，但最终不用他，谁说没有道理？十分好笑的是，徒有虚名的卢程不仅“私怀愤惋”，而且公开扬言说：“主上不重人物，使田里儿居余上。”卢程所谓的“人物”，显然是按照“门阀”高低而不是能力大小来判断归类的。正因如此，卢程才看不起没有任何关系和背景的冯道，对他跃居自己之上感到特别气愤（《旧五代史•唐书•卢程传》）。

　　卢程虽然看不起冯道，但冯道能被破格提拔为李存勖的秘书，肯定有其内在原因和合理因素。
　　据史书记载，冯道从小就不挑剔吃穿，只知读书，即使大雪封门、尘埃满座也不管不顾，读书要紧。冯道的文章也写得很有水平。《旧五代史•周书•冯道传》说他写的文章“其文浑然，非流俗之体，举朝服焉”。又说：“道尤长于篇咏，秉笔则成，典丽之外，义含古道，必为远近传写。”
　　冯道为人更是刻苦俭约。在晋梁交战前线，他在军中只搭一茅屋，室内不设床席，睡觉仅用一捆干草。所得俸禄，不仅都与大家共同分享，而且使用的器具一模一样。有人将战争中掠得的美女送给他做妾，冯道无法推却，就暂时安置在别室，等找到她的亲人后再送回去。冯道父亲去世后，他回家守制，遇到饥荒，就把家里的财产拿出来，与乡亲们共度难关。在此期间，他亲自下田种地、上山砍柴，与普通农民没有任何不同。看到有的人家因劳力不足荒芜了田地，冯道就不声不响地在夜里帮助耕种，事后人家上门道谢，他挥挥手说这有什么好感谢的。

　　冯道的度量也比他人大。有一次，有个出身军吏的官员不明不白地在衙门口大骂冯道，话很难听，别人都替他抱不平，冯道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别人反复来说，冯道这才开口说道：“他肯定是喝多了！”然后让他进来，再好吃好喝招待他吃了一顿，自始至终没有丝毫不快和怨言。
　　冯道还胆识过人。刘守光不自量力，总想扩充地盘，还企图称帝，别人不敢进言，冯道却多次劝阻，刘守光一怒之下将他打入大牢，幸好朋友相救，这才脱险。
　　正因为冯道有这么多值得称道的优点，所以当时的人每每用有德行度量来推崇他。冯道的大名甚至传到契丹国去了。他们好几次采取偷袭的手段，想把冯道抢走，只是由于边境守军严密防备，契丹才没有得逞。
　　平心而论，年轻时的冯道确实好学上进、博学多才、品行纯厚、有胆有识，颇有古君子之风，与他成为政客后见风使舵、沉浮取容、卖身投靠、寡廉鲜耻完全两样，很有点“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全唐诗》卷四百三十八）的味道。
　　像冯道这种既有能力和志向，各方面表现又十分抢眼的年轻文化官员，在急需用人的情况下，经张承业鼎力推荐，李存勖破格提拔他做秘书，又有什么好奇怪和不可理解呢？卢程再不服气也是不行的。

　　三
　　冯道做了秘书后，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深受李存勖信任和赏识，军府“文翰甚繁”，李存勖“一以委之”（《旧五代史•周书•冯道传》）。李存勖称帝后，冯道即被提升为郎中、翰林学士；灭了后梁后，冯道又被任命为户部侍郎兼中书舍人，一跃而成了中央副部级官员。这是公元923年的事情，离冯道被任命为掌书记仅仅过了四五年时间而已。

　　冯道做秘书时的具体表现，其他可以略而不写，下面这件事却不能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