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与后梁在黄河两边展开你死我活的拉锯战的时候,后唐大将郭崇韬对李存勖说:军中吃闲饭的人实在太多,不仅导致供应不足,而且大大降低了部队的战斗力,因此要求对部队进行精简整编,大力裁减闲杂人员。李存勖很生气地说:“我为效命于我的人多设置几个工作岗位,给他们一碗饭吃,如果连这一点我也不能作主,那就请另外选择一个人为河北三镇的统帅,我回到太原去,以免阻挡了贤人的进身之路。”并立即召来冯道,要他当面起草文告,以示众人。冯道拿起笔后却迟疑徘徊,过了许久都没有写一个字。李存勖板起脸催促他快写。冯道说:“我是大王的秘书,起草公文是我的职责,哪里敢违背大王的命令不起草这篇文告呢!我之所以不敢下笔,是考虑到大王刚刚平定了河南,安定了天下,而郭崇韬只是请求大王精简闲杂人员,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大王认为不可行,不听从就是了,何必因为这件小事大动肝火,惊动远近?如果让敌国知道了,还以为大王君臣不和呢,这对大王的名声和威望都会带来很不利的影响。所以我请大王再冷静想想,取消这一决定。如此则是天下的大幸了!”(《旧五代史•周书•冯道传》)不久,郭崇韬向李存勖作了检讨,又经冯道从中调和,此事得到顺利解决。郭崇韬后来被任命为兵部尚书、枢密使,以谋议居佐命第一功臣而位兼将相。最后郭崇韬又领兵伐蜀,仅用七十天时间就迫使蜀主王衍出降,立下殊功。
李存勖骁勇善战,胆略过人,战绩非凡,堪称古代杰出的军事家。但他治国乏术,用人无方,不但在身边养了一大群吃闲饭的人,而且重用宦官和伶人,猜忌大臣。对于这样一个居功自傲、很难听进不同意见的人,冯道却凭着他的忠诚、胆识和高超的谏诤艺术,只用了短短一番话,就打消了李存勖的怒气并让其回心转意,从而维护了君臣之间的团结,确实很不简单。
从此以后,李存勖对冯道更加器重了。
冯道父亲去世后,他不得不回家奔丧。当冯道守制期满回到京城时,朝廷已经“新桃换旧符”,“金銮殿”上坐了新天子。新皇帝叫李嗣源。他虽然长年带兵在外,但早闻冯道大名,所以一即位就问心腹重臣安重诲:“先帝时冯道何在?”安重诲说他刚回来复任翰林学士。李嗣源不禁说道:“吾素知之,此真吾宰相也!”不久果然任命冯道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新五代史•杂传第四十二•冯道传》)。当上宰相以后,冯道就逐渐成为处事圆滑、经验老到的政客和乱世政坛不倒翁,相继在四个朝代、十位皇帝手下做高官,均能进退得当,久居禄位,自称“长乐老”。正因如此,冯道才被后人骂为缺乏民族气节,不忠不义,完全没有廉耻之人。
作为乱世政坛不倒翁,冯道的人生经历和处世哲学,世人褒贬不一,但他做秘书时的表现,确实是值得我们学习和思考的。
日期:2010-10-04 08:08:55
帝王的才学
一
如果称赞一个人很有才学,人们都会肃然起敬,但要是说到某个帝王很有才学,可千万别这样,因为考诸史实,我们会惊奇地发现:古代的帝王一旦很有才学或自以为很有才学,极有可能会成为专制暴君。
不信请看《宋书•鲍照传》这段文字:“世祖以照为中书舍人。上好为文章,自谓物莫能及,照悟其旨,为文多鄙言累句,当时咸谓照才尽,实不然也。”
意思是说:南朝宋有一个叫鲍照的中书舍人,所写文章不仅废话连篇,而且往往词不达意,于是当时的人都说他才思已尽。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既然如此,鲍照写文章时,为何故意夹一些“鄙言累句”,显出才尽智竭的样子呢?原来宋孝武帝刘骏是一个喜欢弄文且死要面子的主子,他自以为文章没有人比得上自己,为了避免才高遭忌,鲍照不得不故意把文章写坏。
为了保全自己,故意装拙避祸,在刘骏治下并非鲍照一人。著名书法家王僧虔知道刘骏想占据书法榜第一名,也故意用秃笔写一些蹩脚的字来败坏自己的名声(《南史•王僧虔传》)。自古文人只有藏拙争名的,在南朝宋这个小朝廷里,却有人装拙避名,真是咄咄怪事。
这种怪事在梁武帝统治下的梁朝和隋炀帝统治下的隋朝也出现过。
治史的人都知道,在古代帝王中,梁武帝算得上是“嗜学好文”者。这也正是他“自以为聪明博达,恶人胜己”的资本。据《梁书•沈约传》记载,有一次沈约与梁武帝各疏栗事,沈约故意让梁武帝三事。人们不解,沈约说:“此公护前,不让即羞死。”大家这才会意一笑,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沈约是南朝大学者、大作家,也是梁武帝做臣民时的老朋友,不仅文章写得特别好,而且与梁武帝的私交也很深,但在毫无“雅量”的专制帝王面前,你再有能力和才学,你和他原来的关系再怎么好,最后也得处处“学龟头缩”和“装孙子”,否则他就不舒服,就会变着法子掀起一个个“运动”来整治你这类“旧知识分子”,让你永远没有好日子过。
与梁武帝一样,隋炀帝嗜好文学,也确有几分才气。但这个人好大喜功,死要面子,老子天下第一思想特别严重。他对侍臣说:“人们难道认为我是靠父辈的原因才当上皇帝的吗?即使让我同士大夫比试才学,我也该做天子。”(《隋书•志第十七•五行上》)在这种思想支配下,他自然不能容忍别的文士在诗文上超过自己。
有一次,隋炀帝作了一首押“泥”字韵的诗命众文士唱和,大家深知他的德性,也就假装押不好这个韵,只有薛道衡“迂”得很,所和之诗最佳,其中“空梁落燕泥”一句尤受激赏,当然也特别使隋炀帝忌恨。据说薛道衡临刑前,炀帝曾带着几分嘲弄的口气问他:“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还有一个叫王胄的文人,也和薛道衡一样“迂”,所作诗句“庭草无人随意绿”超过了炀帝的《燕歌行》,结果也使炀帝心怀不满,顿生忌恨。王胄被诛时,炀帝同样幸灾乐祸地问:“你还能吟出‘庭草无人随意绿’那样的诗句来吗?”(《隋唐嘉话》上)
读书人遇到如此专制者,是有理讲不清的。为免才高遭忌,不装拙避名,行吗?
故意写坏一篇文章或几行字,败坏的也就是个人的名声,但鲍照是中书舍人,专门为朝廷起草公文,他写文章“多鄙言累句”,不是要降低公文质量,影响政令推行,给工作造成损害吗?!当然,同隋炀帝一样,宋孝武帝也是个暴君,他才不会管那么多,否则,以帝王之尊,怎么会同一般文士争名呢?
记得清朝嘉庆皇帝爱新觉罗•颙琰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的政治就是文章,何必炫耀文字!”在这一点上,这位统治者可谓识大体,要明智得多。
二
一个人有才学,本是一件好事,为什么帝王有了才学之后,却会适得其反呢?这是因为,帝王一旦觉得自己才学很高,可以傲视“群氓”,他就会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那些臣民们,不管是发自内心的钦佩,还是慑于威权说些违心的恭维话,在帝王面前自然都会对其赞美有加,何况为了宣传与论证专制统治的至上性与神圣性,由其豢养的帮闲文人的重要职责,就是宣传专制统治者的天资与博学,他们不仅鼓吹帝王才学是专制统治的门面与旗帜,而且把它装扮成专制统治的道义基础,好像凡为帝王,御临天下,立万世基业,享九五之尊,必以文治武功彪炳史册,才能称作明主。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赞颂、鼓噪和宣传,最后自然会把帝王塑造成一个“万能”的神,一个只习惯别人服从,不允许异议存在的独裁者。
帝王一旦被捧上神坛,别说重新着地,就是想谦虚一下也是不可能了,骄傲、自大、狂妄、胡来,就是他的必然归宿。这就是才学与至高无上权力结合在一起而生出来的怪胎。此时,少数清醒的臣民对帝王的怪异言行即使有不同看法和意见,但要纠正已经很难了,因为“万能”的帝王已经不习惯听取别人的谏言。他成了百分的正确,千分的伟大,万分的神圣,此时的他怎么还有错误产生呢?所以,他丝毫听不进忠正谠言,只有那些甜言蜜语能进入他的耳中。
帝王的才学,最终竟然成了其走向专制的帮凶,这大概是善良的人们万万没有想到吧!
三
帝王有了才学,即使没有成为暴君,也往往会把国事搞得一塌糊涂并最终走向亡国之路。后蜀的孟昶、南唐的李煜、陈朝的陈叔宝、北宋的赵佶等等,都是才学很高的人,可是他们的结局,竟然与梁武帝和隋炀帝一样,也都成了亡国之君。所以说,越是有所谓才学的帝王,越治理不好国家,这样的事实,不管人们承不承认,都是客观存在和历史事实。
据民间野史和一些笔记资料记载,孟昶兴趣广泛,能诗善文,颇具才学,名噪当时,是五代后蜀一位有名的词人,所作《玉楼春》词工韵清,娓婉动人。孟昶尤其对楹联很有研究,亲笔书写的对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据考是我国现存最早的春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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