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02　17:10:11

　　卷四 邺中风云（3）纵欲时代（下）
　　运动一天之后，最舒服的享受就是泡个热水澡。石虎早就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在后宫修建了当时最先进的温泉浴池。为保证水质的清洁，该浴池采用了多层过滤技术。先在渠水中安装铜笼梳挡住秽物，其次用葛，再次用纱过滤，每隔六七步就断水过滤一次。渠水进入浴室后，先引入一个可容十斛的大玉盘中，盘里置有专门吸收秽物的铜龟，最后水才得以流入浴池。浴室内种有两棵西王母长生树，枝叶亭亭如盖交结于梁栋之上、四季不凋，室内四壁以玉石雕刻出各种艳丽奢靡的图案，浴池的水底浸有用纱或葛制成的盛有百杂香的香囊，这让池水有一种淡淡的幽香；想洗热水澡的话，便把几十斤重的铜屈龙（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数千枚用火烧红，然后投入水中，池水恒温，还能洗桑拿。此称之为“燋龙温池”。浴室内外皆用文锦步障加以遮蔽，身宽体胖的石虎就在内与嫔妃宫女们一边泡澡，一边搞搞性游戏。所以此处又得名为“清嬉浴室”。浴后的池水顺渠流出宫外，称为“温香渠”，邺城内的许多百姓都争先恐后拿着水桶汲取这香喷喷的洗澡水，提回家去自己使用。

　　对于时下的国人，仅有一套房尚且不足，对于当年欲望无边的石虎来说，区区一个邺宫当然更加不够。于是他又兴建了九华宫，起灵风台九殿，在邺城四周建台观四十余所，在襄国至邺城的阁道上每四十里设一行宫，又发动四十万民夫大修洛阳、长安二宫。每一个台观殿宇皆极尽奢靡工巧之能事。
　　而除了营造自己的豪华宫室，石虎还扩建三台，改造邺城，筑华林苑，在漳水和黄河上修建大桥，把铜驼、飞廉、九龙、翁仲等大型雕塑从洛阳搬到邺都……可以说，石虎把整个中原变成了一个扰攘铺张的建筑工地，所有的营造都只为满足他一人的虚荣。在这样穷奢极欲的营造下，曾经毁于战火的邺城迅速成为了当时首屈一指的大都市。远远望去，甃砖的城墙固若金汤，高峻的凤阳门上两头铜凤华彩万丈，宫殿楼台金碧辉煌，斗拱飞檐连绵拂云，巍然仿若天上仙居。

　　当然，石虎的欲望除了表现在他巨能盖房子之外，像每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他也喜欢女人。他在宫中设置女官24等，大发国中20岁以下13岁以上的女子3万多人会聚于邺宫，自己亲自临轩挑选。游牧民族出身的石虎还特别喜欢打猎。后来年纪大身体发了福，胖得马都乘不上去，石虎就叫人专门制造了数千辆猎车和格兽车，各辕长三丈，高一丈八尺，上有两层楼橹，楼橹上的座位安有会转向的机关。会猎之时，石虎坐在楼橹上，使二十人抬起猎车。哪个方向有猎物出现，座位就转向哪个方向，石虎手持弩箭，箭不虚发。

　　石虎最讲究排场，每次出行，除了数万军兵组成的大驾卤簿之外，还有一千名“著紫纶巾，熟锦，金银镂带，五文织成靴”的女骑手组成的美女仪仗队，她们执羽仪，鸣鼓吹，用自己的酥手桃腮装点着帝王的威仪。
　　石虎还崇信佛教，他命工匠制造了宽丈余、长两丈的四轮檀车，车子正中安置一尊金佛像，外围则是九龙吐水和身披袈裟的十几个木罗汉雕像。车上安有机关，车行，则九龙吐水浇灌金佛，木罗汉绕佛行走，走到佛前就作揖行礼、拈香祷告，仿佛真人一般。
　　此外，像汉武帝、隋炀帝等每一个多欲的帝王一样，石虎也对开疆拓土充满了野心。他曾经大肆发兵攻打帝国北境的鲜卑人，虽然击败了段部，最后却被新兴的慕容氏夺取了果实（事见本书后文第五卷《慕容世家》）；他也曾数次遣将进攻东晋和凉州的张骏，但也没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可以说，在欲望的满足方面，石虎利用他手中的权杖几乎做到了一个男人本性中梦寐以求的一切。他的子孙亲戚和帝国的高官显宦们，自然也随着主子一起纵欲狂欢。然而在这种种奢侈浮华表象的背后，则是普通百姓们无尽的灾难。
　　盖楼修桥也好，发兵打仗也罢，石虎等当然不会自己动手，而是征召大量的民工。当时众役烦兴，军旅不息，石虎动辄征发民夫数十万。农民们都被拉来干活，自然没有工夫去种地，再加上时不时遇上个旱灾水灾啥的，收成不好物价上涨，高时一两银子竟只能买到一斤肉、一斤金子只能买到两斗米！一时间司州百姓流亡死者十之六七，民夫只能掘野鼠采橡子而食，饿死者不计其数。
　　为了筑华林苑墙，石虎令尚书张群发百姓十六万日夜赶工。有大臣谏阻，石虎却怒道：“若早上苑墙筑成，我就是晚上死了，也死而无憾！”结果遇上暴风大雪，冻死的民夫有数万之多！
　　为了讨伐东晋，石虎令河南四州大造战船，船夫十七万人被水淹死、被猛兽所噬的占三分之一。又向各州百姓摊派南伐所需的高额军饷，穷苦人家卖妻鬻子仍然不能应付，为此在道旁上吊自杀的死者百里相望！

　　石虎要采择美女，郡县地方官就夺人之妻、杀人之夫，逼死和自杀的女子达到三千多人！
　　石虎要大猎禽兽，就把自灵昌津南至荥阳、东极阳都的数千里土地划为禁猎区，百姓但凡有伤害该区域内的野兽的，一律处以重罪。负责监察的官员借机盘剥百姓，以犯兽罪诬陷至死者一百余家，海岱河济之间人心惶惶！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三朝老臣金紫光禄大夫逯明为此切谏，惹恼了石虎，被卫士将腰椎生生折断而死！随后石虎制定了私论朝政、控制言论的严苛刑律，又大开告密之门，允许下级告上级、奴婢告主人。顿时朝廷中万马齐喑，再也无人敢进谏议政，士民百姓也纷纷道路以目、莫谈国事，帝国上下一片沉默的和谐。
　　在这样的残暴统治下，不堪忍受的人民纷纷迁徙逃亡，南渡到东晋去避难，荆、楚、扬、徐间的人户由此流叛略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