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往往是由小人推动向前的——鞭楚》
第7节

作者: 陈禹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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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现代的调研数据而言,在巴斯教授主持的一项涉及到全球37种不同文化的国际性择偶研究中,女性都偏好年长的男性。但平均而言,女性偏爱比自己年长约3.5岁的男性。我们虽然不可能拥有春秋时代的具体数据,但无论如何,楚平王的年龄实在太大了,足可当孟赢的父亲。这样的年龄差距,已经远远超过了女性择偶偏好的容忍极限。

  而且,孟赢在楚国前来提亲时,虽未闻其详,也还是隐约得知自己的婚配对象是一个年轻男性。但到了楚国,迎接自己的却是父亲辈的楚平王,心理当然会产生巨大的落差了。
  楚平王体察到了孟赢的微妙情绪,但却不敢明言。直到两年后儿子珍周岁了,才小心翼翼地询问孟赢为何多愁叹,少欢笑。
  孟赢是秦国人,生性率直,说:“我奉兄长之命,前来侍奉君王。私下里以为秦楚相当,青春两敌。等见了大王,才知道大王春秋鼎盛。我不敢怨恨大王,只是自叹生不及时罢了。”
  春秋鼎盛是一句委婉语,表面上是说楚平王正当盛年,但实际上却是说他年齿已长。
  楚平王早已从当年的愧疚中摆脱出来,他呵呵一笑,说:“这可不是今生的事情,而是前世注定的姻缘。你嫁给我时,虽然我的年纪已经大了,但你当王后却不知早了多少年呢。”

  楚平王的这段话透露了他的两种心理状态。
  首先,楚平王之所以能够与孟赢的结合,是源于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阴谋。但楚平王却毫无愧色地将其归结为前世注定的姻缘。这其实是他在为自己先前的行为开脱。一切都是天命所定,那么我还有能什么错呢?
  其次,孟赢已经为楚平王生下儿子了,可谓是木已成舟,绝无更改的可能了。楚平王难免有自得之意,所以才会脱口说出“你当王后却不知早了多少年”。
  正是这句话让孟赢起了疑心。
  好端端的,楚平王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孟赢本来是怪自己时运不济(这倒和楚平王的前世注定的借口相吻合),嫁了一个老头子的。但如果本来就该嫁楚平王,又何来早当王后多少年之说?
  孟赢单纯,却不笨。她事后找来宫人,细细盘问。宫人不敢隐瞒,一一道来。孟赢这才知道真相!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父亲,竟然会有这样的阴谋?!

  一场青春无敌的热恋,就这样被小人的奸谋与长者的自私共同扼杀。孟赢不禁凄然泪下。可是,故乡与兄长关山远隔,她虽然贵为楚国王后,但也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又怎么可能来改变现状呢?从此,孟赢更是忧多欢稀。
  楚平王觉察到后,对孟赢好言温慰,并承诺将来立珍为世子。这个承诺本是楚平王为了应急抚慰孟赢而许下的。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要废掉太子建的意思。但此话一说,难免在潜意识中留下痕迹。心念如种子,既已萌动,遇到合适的时机,就会生发成长。
  而更可怕的是,这一颗种子还有一位时刻挂怀于心的“园丁”正想兹念兹。这位园丁当然就是费无忌了。
  事情正一步步沿着费无极的设想演进,但他始终不敢掉以轻心,高枕无忧。太子虽然已经远贬,但一旦他日后继位为王,所有的帐都会被一起清算。为了自己的长治久安,费无忌断然不能轻易罢手。
  眼看过了两年多,空间与时间的间隔已经日渐淡漠了楚平王父子之间血肉之亲。费无忌又动起了脑筋。

  他想出了一个足可斩草除根的“高招”,前去见楚平王。
  费无忌说:“大王,我私下里听说世子和伍奢在城父有谋叛之心,经常偷偷地派人与齐国、晋国联系。齐晋两国也已经答应了世子,要派兵支援他夺位。大王,您不可不防啊!”
  太子建生性淳厚柔顺,楚平王是知道的。他听费无忌这样说,心下颇不以为然。但费无忌拥有了“孟赢”这张牌,捏造起谎言来就毫不费力了。
  费无忌说:“我起先也是不信的。但听说太子得知了孟赢之事后,就十分怨恨大王您。现在他在城父,修缮衣甲,操练精兵已经很有些日子了。听说他还常常说楚穆王当年杀了父亲,其后安享楚国,子孙繁盛,很值得效仿。”
  费无忌的这番话,纯属捕风捉影,但虚虚实实,让人听了真假难辨。太子建和伍奢在城父修缮衣甲,操练精兵当然是确有其事的。但他们奉命镇守城父,以控北方,难道能不这样做吗?当在费无忌的框架里,这却成了阴谋造反的铁证。而费无忌所说的楚穆王之事,更是揭开了楚平王心中的一块老伤疤。

  楚穆王名叫商臣,其父是楚成王。后来,楚成王想改立王子职为太子,商臣得知后,先下手为强,遂率兵包围了王宫,逼楚成王上吊而死,然后自立为楚王。楚穆王继位后,苦心经营,四处兼并,极大地增强楚国的实力。后来他的儿子楚庄王在他的基础上,成就了霸业,是为春秋五霸之一。
  虽然楚平王尚未有废掉太子建的想法,但经费无忌这一联系,楚平王也觉得当年楚穆王所处的情势和太子建正相仿佛。楚平王从自身的经历中早已知道,政治斗争是很残酷的。他本来的王位,就是靠着杀了三位兄长得来的。他的长兄正是在他之前为王的楚灵王。如果太子建心怀怨恨,担心自己的继承权不保,确实是有可能会兴兵造反的。

  虽然这仅仅是一种可能,但太子建身边的人也会因为担心自己日后的大利无望而鼓动太子建造反。疑心就像是一朵心灵的恶花,只需要一点点捏造的养分,就会像水葫芦一样在心灵之湖中肆意疯长。楚平王这样一联想,就有点坐不住了。而费无忌则适时地推波助澜。
  费无忌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大王不赶快采取行动,下臣就只能先告辞逃往他国,以了余生,免得遭受屠戮之灾。下臣在秦女之事上,忠心于大王,却大不容于太子,我只能先告退了。”
  楚平王已经两年多没见到太子建了。时空的阻隔淡漠了父子亲情。如果两年前费无忌鼓动此事,楚平王是绝不会答应的;而这两年来,楚平王的心灵重心一直倾注在孟赢和珍身上。时空的亲近,明显增加了珍的分量。那句在孟赢面前承诺过的话,突然以清晰的样态浮现在楚平王的眼前。
  楚平王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就这样吧,废掉太子建,改立珍为太子!
  楚平王正要传令,费无忌提醒了一下,说:“太子握兵在外,这样做正好会激反他。太师伍奢是他的主要谋主,大王不如先将伍奢召回,铲除其羽翼,再派兵袭击太子,大王的祸患就可消除了。”
  费无忌真是“目光如炬”。他知道伍奢确实有真才实学,如果有他为太子出谋划策,就比较难对付,所以他才会建议楚平王要先擒拿伍奢。

  后来的事实证明,费无忌高估了伍奢。
  日期:2010-11-23 10:16:04
  鞭楚007(心理吴越三部曲之一)
  在利益的竞技场上,君子永远不是小人的对手。但君子会在另一个战场获胜,那就是道义的祭坛。
  伍奢被骗而来。楚平王立即召见了他。这本来是伍奢的一个极好机会,如果他能够审时度势,巧妙地说服楚平王重新信任太子建,那么,这一场即将到来的血腥奇灾就可以被轻轻消弭。
  以刚直、仁义著称的伍奢能做到吗?
  楚平王见了伍奢,劈头就是一句:“建有反叛之心,你知道吗?”
  伍奢怎么也没有想到,楚平王竟会这样血口喷人,而且这口污血还是喷向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伍奢早就对楚平王父纳子媳,远逐太子有意见了。但他自己也很快被楚平王安排到城父,一直没有劝谏的机会。今天正好有面君的机会,伍奢忍不住就直言相谏了。

  伍奢说:“大王您父纳子媳,早就犯了大错。现在竟又听信小人谗言,怀疑骨肉之亲。你这样做,于心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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