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一个真实的左宗棠》
第25节作者:
平湖月满 尽管互相不通音问,曾国藩却一直悄悄地关注着左宗棠,在他晚年的时候,一次,有人自甘肃归,曾国藩请来人谈谈左宗棠的详细情况,并且特别言明“君第平心论之”。当听到左宗棠“处事之精详,律身之艰苦,体国之公忠”,尤其是听来人“以某之愚,窃谓若左公之所为,今日朝端无两矣”的评论时,曾国藩拍案道:“诚然,此时西陲之任,倘左君一旦舍去,无论我不能为之继,即起胡文忠于九原,恐亦不能为之继也。君谓朝端无两,我以为天下第一耳。”曾国藩还说:“论兵战,吾不如左宗棠;为国尽忠,亦以季高为冠。国幸有左宗棠也。”这是曾国藩晚年对已经长期隔绝音信的左宗棠的评价,尽管直到曾国藩去世,新疆之役还远没有开始。
曾国藩的这些话,很可能左宗棠直到去世也未必知道, 但是,在曾国藩去世之后, 他曾经写下了一幅流传很广的挽联:“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同样的话,他在奏折中,在家书里,都一再重复过,应该不是违心的应景之作,而是实实在在的内心表白。
左宗棠西征时, 曾国藩将由刘松山统领的老湘营调拨给左宗棠指挥。老湘营是由王錱创建的,王錱被曾国藩炒了鱿鱼之后,左宗棠给以极大的鼓励和支持,使他重新振作,并且将在岳州已经被打散的老湘军重新集结招募,使这支部队得以保留。咸丰七年,曾国藩在家居丧期间,左宗棠将这支部队派往江西支撑危局,在王錱病逝、曾国藩重返军营之后,他将老湘军留在江西归曾国藩调遣。等到左宗棠前往西北的时候,曾国藩又将这支部队还给了左宗棠。
令左宗棠十分感慨的是,他很早就认识刘松山,但是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出众的将领,然而,等到刘松山经过曾国藩的识拔,担任了老湘营的统领,左宗棠从他身上看到了许多之前自己并未发现的长处,这的的确确是一位极其难得的将才,通过这件事,他对曾国藩的知人之明感到由衷的佩服。另外,将刘松山调拨给左宗棠之后,曾国藩的两江承担了这支部队每月六万两的军饷,刘松山在世期间,这笔军饷总是按时送达,从来没有拖欠过,对于在陕甘饱受军饷问题困扰的左宗棠来说,这是一件具有非凡意义的事,为了协调全军,他经常不得不“借用”老湘军的这笔款子,而刘松山也从未因此计较过。因此,在曾国藩去世时,左宗棠就发出了上面那种由衷的感叹。
既然曾国藩是元辅,那么,他自己充其量也只能是二辅、三辅了,显然,他和曾国藩之间几十年来的争论、矛盾,并没有争夺个人名利、地位的目的。对于彼此之间的关系,他十分遗憾地用了“同心若金,攻错若石”来表达,尽管长期以来,两人形成了互相不通音问的现状,但是,作为一个年届五十才跻身官场的人,只要做到相期无负平生,恐怕也就说得过去,完全可以心安理得了。
说到这里,一定会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左宗棠晚年依然大骂曾国藩,跟他在挽联中表示的立场并不一致。
光绪七年(1881年),左宗棠在赴两江总督任前致信刘锦棠说:“弟任两江,绝不效前人所为,置西事于度外。”这是有所指的,因为曾国藩在刘松山阵亡、刘锦棠接任之后,取消了江苏原来支付老湘营的每月6万两军饷,对于“西师”来说,这件事意义重大。按照规定,西师每年的军饷应有800多万两,但这只是一个理论数字,各个摊到“协饷”的省份,往往竭力拖欠,到了同治末年,这种拖欠累计高达3000多万两。而老湘营每年70多万两按时到位的“的饷”,本来是一笔具有非凡意义的款子,在刘松山去世之后,突然没有了,其影响可想而知。由于曾国藩取消了这笔钱,在他之后的两江总督当然也就照此办理了。尤其是在出兵新疆的前一年,“西师”全军一年只得到了200余万两军饷,几乎因军饷短缺而瓦解。
当时,新疆的乌鲁木齐等地设镇迪道,是由陕甘总督管辖的,尽管乌鲁木齐已失,但这个职务仍然保留,哈密、巴里坤等地仍是其辖区。
左宗棠任陕甘总督时,有个名叫周崇傅的人署理镇迪道的道员职务,因为经费严重短缺,不得不处处节约,以致他的官衙里常常不举火,只有在招待客人时,才烧热茶待客,平日里自己只饮凉水,去市场里买点馒头、烧饼之类充饥度日。左宗棠知道此事之后,曾经专门叫相关部门增加了经费,当时的军饷紧张状况可见一斑。后来,周崇傅在左宗棠调任两江总督时也被调到江苏任职,尽管不再喝凉水了,但他仍然处处保留节俭的作风,冬天里“公服之外,惟敝裘一袭”,和周围的官场显得格格不入。这样,他身边的同僚、下属“皆知敬畏,亦颇疑其矫情”,当面称赞不已,背地里却都在说闲话。左宗棠“每勖其开拓心胸,勿仅以操守一端自见”,但这位周先生依然我行我素,安之如故。
道员的职务仅次于藩臬两司,是相当于现代地委书记的高级官员,如此艰苦朴素,尽管有个人习性方面的原因,但通过这个例子,依然可以从一个侧面折射出当时东西部的巨大差距,这位道员到了江苏官场,几乎成为一个怪物。在东西差距悬殊,苦乐不均的现象对比明显的情况下,左宗棠对曾国藩当年停供老湘营军饷的事情产生一定的看法,应该也有一定的理由。
左宗棠在金陵实地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曾经就自己看到的实际情况写信告诉刘锦棠说:“江南于西饷漠不关心,实出情理之外。弟莅任后,力矫前失,于边饷尤提前起解,即吉林、黑龙江亦然。江南藩、运皆照旧储存,并未因之短绌。不知前人愦愦何乃至此!”左宗棠在两江,不仅按时解送两江分摊的西征协饷,就连黑龙江、吉林的军饷也按时解送,而两江自己藩库、盐运司应该储备的银两并没有因为这样做而产生短缺,真不理解前面的两江总督为什么会如此糊涂,扣发西征的军饷。
如果真的有机会,左宗棠一定会按照老习惯,就这一问题对曾国藩进行“面折”,然而,此时的曾国藩已经去世,他的这些情绪,也就只能以“骂”来进行宣泄了。在以往的曾左争执中,和左宗棠形成对照的是,曾国藩每每不是“面折”,而是“背折”,于是,左宗棠获得了刻薄、“骂人”的指责,而曾国藩则得到了有涵养的美誉,就事论事,所谓的骂人,不过如此而已。
尽管受到曾国荃大掠金陵城的牵连,但曾国藩事实上是一位十分清廉的官员,身居高位却一生两袖清风,没有给自己的后人留下大宗财产,这一点跟左宗棠十分相像。
左宗棠任两江总督时,见曾国藩的幼女也在金陵,生活贫困,便委派她的丈夫担任了制造局的职务,使其“脱贫”。左宗棠的这种做法是相当反常的,他一生从来不因关系和背景“安排工作”,无论自己的家人和亲友都是如此,也从来不给别人写推荐信,介绍到其他地方任职。左宗棠在西北十多年,曾经有许多亲戚朋友从湖南千里迢迢赶去投奔,希望能够得到一份职务,谋个前程或饭碗,却都被他婉言拒绝了。对于这些人,他按照穿衣戴帽的士绅每人八两银子,赤脚光头的务农者每人四两银子的标准,奉送路费请他们回家,光是在肃州一地,这笔费用就高达4000多两。但是,这次却打破了他保持一生的习惯,原因仅仅因为那人是曾国藩的女婿,他不愿看到曾家的后人受到生活煎熬。
左宗棠曾经在家书中告诉儿子,自己跟曾国藩之间的矛盾,起因都是国事,没有丝毫个人利害的因素。如果仔细回顾曾左之间的林林总总,也许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他的说法,应该是符合事实的。
曾左都是那个时代的杰出者,并且也都是十分正派的君子,他们志同道合,乡里乡亲,年龄相近,本应是极好的朋友,一百多年来,绝大多数人甚至包括一些重量级的史家,也正是这样看的。然而,我在读完相关的史料之后,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融洽,两人的矛盾、冲突,跟我们日常司空见惯的这类事情大相径庭,根本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仅仅是因为意气!尽管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但却都一直在内心深处保留着对方的位置,因此,他们在离开人生舞台最终谢幕的时候,对于这个问题,大概也是带着深深的遗憾走的吧?[待续]
日期:2010-10-25 18:40:53
[续前]
六、从一张晚清图片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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