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有多明——亚帝国时代的权力博弈》
第8节

作者: 末路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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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善长跟随朱元璋多年,既有高超的行政才能,又深得皇帝的信任,身边逐渐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的功臣集团。集团中的人分布于明初帝国政府大大小小各部门之中,把持着政府的行政运作。
  即使李善长是个有品有行的完人,可他在面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局面时,估计也会在某个时刻被眼前的幻境冲昏头脑。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一个品行端正之人,明史说他“外宽和,内多忌刻”。只要有官员稍微侵犯他的权益,就会被他安了个罪名扫地出门。朱元璋将宰相的权力交给这样一个小心眼的家伙,那么党同伐异的权力格局是如何也摆脱不掉的。

  李善长是淮西出身,对于淮西集团内部人士有着强烈的护犊之情,他所重用的官员也基本上都是同乡之人。如此一来,在帝国的权力系统中,除了中书省的权力过重,就会形成一个盘根错节的淮西朋党。
  战争年代,权力者需要乡人的抱团相助,可等到江山坐稳,官僚集团的抱团只会削弱皇权。在这一点上,朱元璋有着清醒的认识。因为清醒,所以才让他无法容忍。
  洪武四年(1371年),汤和、傅友德平定蜀地,天下蓝图已定。虽然还有一些不服气的小股势力在边境上没事打打游击,虽然扩廓帖木儿领着北元骑兵还在和帝国的右丞相徐达缠斗不休,虽然梁王还在云南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是放眼辽阔的中原地带已经成为明朝的天下,平灭或者驱赶四方边境之敌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果没有什么石破天惊的突发事件,大明王朝的权力格局基本上尘埃落定。朱元璋这时候已经在悄然转换着自己的角色,由一名军事统帅向政治领袖转换。他开始着手改革沿袭于元朝的一揽子朝廷制度,在诸多的改革方案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宰相制度的存与废。
  日期:2011-07-04 20:34:10
  中书省的存在对于朱元璋而言是皇权通行路上的障碍,皇帝要大权独揽,势必要触及到宰相的权力。要触及宰相制度,就不得不从帝国的权力体系中打开一个缺口,否则的话就会师出无名。
  制度的缺口往往存在于人,而人的缺口往往发乎于人性。要废除一项制度,首先要废除制度内的人。朱元璋在这一点上也是有所顾虑的:一是将现任宰相拉下马,能否废除现行制度;另外废除此项制度,能否堵住天下流言汹汹。
  可现实逼人,如果我们把一个新皇帝视为进京赶考的举人,那么朱元璋对于自己的这份答卷显然是胸有成竹。这难免会让人联想起六百年后的1949年的春天,中国革命胜利在即,中共中央向北平进发。毛泽东在离开西柏坡时说过这样一句话:“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绝不能当李自成。我们一定要考个好成绩。”

  朱家的江山虽然最后亡于李自成的手上,可李自成却没有能力开创了一个李家王朝。在权力运行的规则体系中,进京赶考的朱元璋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路。
  对于朱元璋来说,李善长并不仅仅只是个普通的臣子。在长期的反元斗争中建立起来的情谊并不比徐达等将领少,对于这个大他十几岁的长者,朱元璋的心里更多的是一份敬重与感激。
  洪武初年,在即帝位、册封皇后、太子等一系列的帝国大事件中,李善长都充当着大礼使的重要角色。朱元璋甚至还让李善长担任了太子朱标的太子太师,等于是将帝国的未来也交于李善长之手。没有百分之二百的信任,朱元璋是不会这么去做的。
  当然君臣之间的这份信任并非一朝一夕培养起来的,当年朱元璋羽翼未丰,寄身于郭子兴麾下。有一次,郭子兴听信身边人的挑拨,扬言要夺回朱元璋的兵权,更要将李善长调到自己身边工作。李善长闻讯,急忙找到朱元璋表忠心。他表示除了朱元璋外,自己哪儿也不去。话语说到肺腑之处,涕泪满面。这种态度让朱元璋很受感动,从此愈发器重李善长

  对于朱元璋来说,李善长是一个亦臣亦师的人物。只要李善长没有犯下天大的错误,朱元璋就找不到一个与他撕破脸皮的理由。
  建国之初,朱元璋并没想对李善长、徐达这些开国功臣大开杀戒,从他对功臣的封赏之重来看,他还是产生过与革命战友共同分享胜利果实的想法。
  日期:2011-07-04 20:57:11
  当然我们也可以将其理解为,朱元璋对付功臣的条件尚未成熟。一是统一大业尚未划上圆满句号,还需要功臣们尽心竭力;二是朱元璋和诸臣一路走来,如果说连一点革命情分都没有,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洪武初年,明朝权力系统的实权派人物中的大多数是朱元璋的同乡,也就是所谓的“淮西勋贵”。他们和朱元璋同饮淮水,操着同一地区的方言,有的甚至是他儿时一起讨饭放牛的穷哥们,比如汤和。

  也正是由于地方势力的抱团,才帮助朱元璋从民间社会的最底层一步一步走向了权力的巅峰。在这里,权力结构中的“地缘效应”发挥了重要作用,起到了粘合权力的作用。
  在朱元璋的创业过程中,“淮西集团”个体之间结成了以同乡、师生、亲友为纽带的庞而杂的人际网络。这个网络在明朝初年的官场上也同样表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战斗力和影响力。
  中国的熟人社会讲究的是差序格局,何为差序格局?用社会学家费孝通老先生的话说,就好像我们把一块石子丢在水面上,水面会形成一圈圈向外放射的波纹,而每一个人都是自己圈子的中心。
  在差序格局中,社会关系是逐渐从一个一个人向外辐射出去的,是私人联系的累积和增加,而社会范围也正是由一根根私人联系发展起来的网络。
  一个时代的权力系统扯出来的私人网络越多,那么它所分离出来的子系统也就越多,这个时代的权力私有化成分也就会越发严重。盘根错节的网络关系等于把权力结构进行一系列的重组和再分配,它的目的指向性就一个,那就是把正式权力资源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来使用。

  地方势力带来的是权力资源的私有化,这种私有化又将孕育出主宰官家权力的富豪权贵阶层。当士族权贵们利用自身所掌握的权力、暴力、财富、势力等完成权力资源的世袭制传递,也就意味着,作为终极资源和最高资源的官家权力,也正在进行着潜移默化的重新分配。
  “淮西集团”的产生,主要是源于制度性的权力管道渗透进古代中国的传统乡土观念,并使得这种“地缘性“的观念转化为帝国官场基因的一部分。李善长只是常例,并非特例。
  日期:2011-07-05 22:12:55
  至正十四年(1353)七月,朱元璋南下攻打滁阳(今安徽滁州)。在行军途中,李善长到军门求见。朱元璋听说他是地方的知名人物,就很礼貌地接待了他,双方相见之下颇为投机。
  李善长号称“里中长者”,朱元璋就将其留在自己身边,任命为记室(秘书官)。

  在任命之前,朱元璋问了他一个问题:如今乱世当道,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我平定天下?
  李善长的回答是:你应该向秦末大乱中起家的刘邦学习,刘邦同样是草根出生,但是他在通往成功的路上做到了三点: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不乱杀人。凭借这三点,他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便成就了一番帝业。你朱元璋是濠(今安徽凤阳)人,距汉高祖的老家沛县(今江苏沛县)不远。山川王气,将会在你的身上得到应验。只要你能够效仿刘邦,将来就一定能成就刘邦那样的帝王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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