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51节

作者: 意与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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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4-11 23:01:57

  马去不用鞭,咬牙过今年
  自打进了长沙城,边镐就开始比谁都郁闷。初入湖南的那阵子,他风光无限,甚至是万众瞩目的中心。可他为之效忠的朝廷却很不给力。处处横加插手、倒行逆施,从金陵派过来的一群群官员趾高气扬,非但任意掠夺湖南百姓,连他也不放在眼里。而边镐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去阻止。明知孙朗这些人会被逼反,他也束手无策---政非已出呀!但惹出的民怨却都得自己背黑锅,久而久之,初到湖南时的满腔抱负现在成了霜打的茄子,做一番大事的雄心荡然无存。“惟日设斋供,盛修佛事”,靠吃斋念佛打发时光。人们看到曾寄予厚望的救星一心沉溺在空门中,更加灰心失望。

  这种反常的局面使南唐也有不少人暗自着急,但没人敢说朝廷的不是。吉水人士欧阳广绕了个弯子,上书唐中主,说边镐无才,肯定要坏事,请国家另择良将并多派援兵赴湘,“以救其败”。李璟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知道边镐的心灰意冷是谁造成的,却又不采取任何补救,因为他不愿让自己宠爱的冯延已没面子!这位浪漫的艺术家皇帝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在刘言身上,想入非非的以为:只要承认刘言对朗州的割据,换取他入朝称臣,问题不就解决了?可刘言不是傻子,岂会自投罗网。王逵看到刘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饺子,趁机敲起了边鼓:“咱朗州有江湖之险,手握数万甲兵,岂能听这帮孙子的?那个边镐屁事不管,早就没了威信,我保证一战就活捉他。”。周行逢也帮腔:“行事贵在速决,别等敌人采取防备了再去后悔”。刘言是彭氖窒拢患裁创笫烂妫渌挡环咸疲驼饷锤龃蠹一锟饺从钟行┓⒚K醯没故茄硐]辔韧祝デ搿懊飞铰痹俪鎏松剑胤党ど掣善贝舐蚵簟A跹缘谋拔⑶优骋鹆酥苄蟹甑姆锤校魑沂赖奈浞颍苄蟹暌灿凶鲨尚鄣拿蜗耄皇悄侵稚チ肆夹模灰阉嚼还艘磺械娜恕K环吲姆炊裕骸罢獍锛一锾袄肺抟澹澳臧殉ど郴龊Φ没共还宦穑拷裉煳颐鞘俏崭慈婀释炼剑Τ鲇忻虮乜耍荒芑锿跬饺ゲ泻Π傩!”。刘言不敢得罪王逵这个高参,也只好闭嘴。广顺二年(公元952年)十月,王、周二人以孙朗曹进为先锋,挥师南进,一路势如破竹,推进到益阳城下。自马氏内战以来,益阳就是抵抗朗州的最重要的防线,如今也是南唐重兵把守之地。王逵和周行逢早有准备,指挥将士们高举小船遮挡箭石,奋勇冲到城下,但见小船下面冒出一群手执大斧的武士们,对着栅寨就是一顿狂劈。这南唐兵何曾见过这么凶悍的对手,吓得裤子都尿湿了,纷纷逃命。益阳即告拿下,二千多南唐兵被砍死。

  边镐这向念佛念得脑子都蒙了,看到败报方知大事不好,忙向金陵求救。可朗州兵动作更快,不几天就连陷桥口、湘阴,直逼长沙。边镐这次来湖南总共就带了一万人马,孙朗造反走了一批,救援郴州损兵折将,还要防守各州各县,长沙城里根本没几个兵可守。到了晚上,长沙籍的官兵倒戈相向,帮着朗州兵打起了唐兵,“边菩萨”吓得抬腿就跑,城中官民谁不畏惧朗兵的烧杀,也都潮水般跟着边镐逃难,结果你拥我挤,酿成了踩踏惨案。醴陵门大桥生生被汹涌的人堆给压塌,一万多百姓被活活挤死和踩死。倒是廖偃却很忠于南唐,极力抵抗,也死在乱军之中。曾威风八面的边镐,虽说终于拣了条命,逃回南唐。但此番湖南之行算是洋相出尽,沦为笑柄,被湘人奚落成“边和尚”。好在李璟并非刻薄之君,替边镐挑了饶州(鄱阳县)这个钱粮丰富的城市作安置地,让他去鄱阳湖安心钓鱼去了。李璟也没忘吉水布衣欧阳广的忠告,让他当了吉水县令。经过此次失败的折腾,南唐这外强中干的老底是彻底穿了包。自杨行密开始的江淮复兴进程,到此为止,这个江淮大国的国势无可挽回的衰落下去。除了文学,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王逵与周行逢再次占领了长沙。他们痛打落水狗,向各地进兵,南唐官员们望风而逃,没几天,湖南就收复了一大半。这出奇的顺利甚至令王逵都意外,他让周行逢留在长沙,自己联合湘南的“洞蛮”,又跑去收复郴州。 痞里痞气的南汉可不像文弱的南唐那么好欺负。潘崇彻尤其狡诈多谋,面对气势汹汹的新对手,他并不直接迎战,而是先登山眺望对方的人马。这一看,就瞧出了破绽。原来打头的都是些凶巴巴却没纪律的“洞蛮”,而最有战斗力的朗兵却是一幅疲惫不堪的样子,队伍行不成行,列不成列,看上去乱糟糟的。潘崇彻谅了他们好一阵,才瞅个空子发动突然袭击,一下子把王逵打成了猪头,带着朗州兵起来就跑,那些可怜的“洞蛮”落在后面,让南汉兵一阵好砍,尸体一路摊了八十多里地。

  比起王逵的狼狈相来,周行逢在长沙却干得风声水起,在他建议下,刘言向中央上表,请皇帝郭威重新恢复两地间的茶叶贸易。郭威是个英雄气十足的皇帝,做什么事都通情达理,虽和南唐、后蜀是敌对国家,但他照样开放边界,不搞经济封锁,因此茶源丰足。不像过去只靠湖南的茶叶过日子。而湖南此时一片萧条,寒酸得紧,迫切需要恢复商贸,可只能拿出二万斤茶叶作贡品,不到往年十分之一。关于这点,薛居正如实写在《旧五代史》里,称“贡奉朝廷不过茶数万斤而已”,却把帐记在马殷帐上。后来颇引起一些学者的困惑,觉得与《资治通鉴》说马殷时期所贡二十五万斤茶相抵牾,实际上缘由可能出在这里。好在郭威是五代中第一个真心同情困难群体的好皇帝。五代以来,官府直接霸占大片田土,强迫百姓为它当农奴,耕种官田。郭威却干脆把官田全送给百姓们,让他们成为自耕农,还免去一切苛捐杂税。有人讨好说,不如把营田中最肥的地卖掉,可以收进一大笔钱。郭威严词拒绝,说出一句掷地金声的话“利在于民,犹在国也!”郭威很体谅湖南的困难,认为湖南进贡的枕子茶、乳糖、白沙糖、橄榄子这些名贵土产,都是“取于民家,未免劳烦。”下令不许再贡,只做一般贸易。因为郭威的照顾,湖南又可以重返中原卖茶,让湖南百姓的生计有了指望。然而,政治上的乱子却远没个完----“朗州帮”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朗州虽小,派系却错综复杂,既有王逵和周行逢这一派,又有马希萼留下的残余,而刘言也形成了自己的小势力。进了长沙后,王逵先大封功臣,自己坐上了头把交椅---武安节度使,让周行逢做行军司马,当他的诸葛亮、高郁。又以朱全琇为武安节度副使,老朋友张文表为武平节度副使,派到朗州给刘言当副手,实际上是替他盯着。当年随马希萼打下长沙的何敬真则封静江节度使。可朱全琇与何敬真都不服王逵的管,各自另起炉灶,在长沙自立府署。搞得长沙官民都不知该听谁的。王逵每次举行宴会,场面都很混乱,将士们狂欢作乐,乱哄哄的随意乱拿东西,全无一点规矩礼数。只有周行逢和张文表冷眼看着一切,尽心辅佐王逵。何敬真看到王逵有周行逢这个厉害家伙帮衬,心里发毛,擅自跑回朗州去了。但朗州是刘言的地盘,何敬真又不甘给刘言当走狗,就私下勾结朱全琇图谋造反自立。刘言却以为何敬真是王逵派来监视自己的,大为不满,准备攻打王逵。就这样,三方各怀鬼胎,一团乱麻,把王逵也弄得晕头转向,搞不清该对付谁了。只好向周行逢讨主意,周行逢告诉王逵:他有的是办法将群家伙一网打尽。乐得王逵差点跳起来,狠拍周行逢肩膀:“全交给你了,将来咱兄弟共治湖南。”。周行逢说干就干,第二天,他就离开长沙,单枪匹马的回到含伏杀机的朗州,找到刘言,说南汉正在进攻我们的全州、永州,应该让何敬真和朱全琇这些有经验的将领去援救。刘言正巴不得鬼头鬼脑的何敬真他们滚蛋,真是心花怒放,把周行逢招待着吃了顿好的,便打发何、朱二人去长沙集合部队,准备去和南汉干一家伙。

  何朱两人没想到周行逢卖什么药,只好带了一百个亲信,大咧咧的去长沙---只要周行逢不在,就谅王逵不敢动他们一根毛。王逵倒也识趣,满脸堆笑的跑到郊外迎接,众人“相见甚欢”。回到城里,酒啊菜啊就全上来了,连日宴会,为了助兴,王逵还叫了许多美女侍候二人吃喝玩乐。这起兵的日期自然抛到九宵云外。正当大家喝得不亦乐乎之时,刘言的使者突然从天而降,满脸杀气的在席上痛责二人殆误军机,要把他们抓到朗州问罪。朱全琇反应快,赶紧丢了杯子跑路。可城中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没跑多远,就像小鸡似的被逮了回去,看到何敬真也被五花大绑放翻在地,只有王逵在得意的哈哈大笑,直到被咔嚓之前,二人这才如梦方醒---原来吃了王逵和周行逢的洗脚水,那刘言的使者是假扮的!周行逢也不白替王逵出主意,他借王逵的刀顺便除掉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冤家。楞说大将张仿是何敬真的亲家,不是一路人,张仿就这样完了。现在只剩下孤零零呆在朗州的刘言,广顺三年(公元953年)六月,王逵亲自带兵直捣朗州,将刘言踢到牢子里喝粥。不久后,又让老战友潘叔嗣杀了刘言。

  至此,湖南已在战乱中走过了第三个年头。早在内战前夜,民间就已人心惶惶。传闻湘中一带广泛流传着一首童谣“马去不用鞭,咬牙过今年。”这鞭自然影射边镐,而刘言外号刘咬牙,如今马楚亡,边镐逃,刘言死正印当年的童谣。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数。其实,十国时代的湖南童谣谶语特别多,什么“鞭打马,马急走。”,暗指边镐取代楚国马氏。长沙的大街上原本栽槐树,后来改植柳树,象征马家兄弟将要失“怀”(槐)。长沙民众当时流行织草鞋,又被说成是马楚将乱,民众逃亡的征兆。到周行逢主政湖南时,妇女们穿的裙子都不缝边幅,又被民间谓之“散幅”,意指周家无福,将失江山。诸如此类,让迷信困果报应的封建文人当宝贝似的一条条记在史书上。其实都是民间事后编出的附会之词,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民间对黑暗社会的不满与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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