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归来,赵匡胤得知李煜仍是执迷不悟,复令宋军攻城。这时候润州城在宋军与吴越军兵的合力攻打之下,守将出降献城,润州城终告易手。
看到宋师攻城日急,李煜又派出徐铉出使汴梁,希望可以凭他才智、舌辩说的宋军缓师。张洎又举荐一人——周惟简,此人原是道士,因为曾为李煜侍讲《易经》而累官到虞部郎中。张洎认为此人有远略,可以谈笑间弭兵。李煜病急乱投医,任周惟简为给事中,派他与学士承旨徐铉一同出使汴梁城。
十月时候,曹彬派军兵把南唐使人一行送至汴京。周老道平时讲起易义来,指手划脚、舌绽莲花。等看到赵官家不怒自威的大脸蛋之后,却一改从前模样,变的笨口拙舌。面对赵匡胤的厉声质问,惶恐之余、口不择言道:臣本布衣,躬耕陇亩,无仕进之心。李煜强遣而至,实则是身不由已。微臣此来,听闻终南山多生芝草灵药,愿待事宁后栖隐终南。赵匡胤不意从南唐使节口中竟说出此等话来,心下虽好笑却点头应允。
徐铉早已经是熟面孔了,赵匡胤对付他这种文士还是有几下‘散手’的。果然徐铉上殿之后,开门见山道: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赵匡胤不急不燥,令他上前细说缘由。徐铉立于殿中侃侃而言:李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曾有过失。今日奈何见伐?徐铉施展雄辩,滔滔不绝讲了良久。赵匡胤耐着性子听他讲完,突兀问他道:你既自承宋与南唐为父子,如今分家别居,可乎?徐铉闻言,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虽然此时宋与南唐仍在战争状态,但赵匡胤并没有为难徐铉与周惟简二人。过了两日,徐、周二人怏怏而归。使人还在回江南的途中,远在湖口的朱令赟终于大起三军,入援金陵。
这次朱令赟有备而来,缚巨木为筏,长百丈余,一个巨筏就可以载军卒千余。舳舮绵延十余里,号称十五万大军。顺流而下,打算采用火攻,先焚烧采石浮桥。‘兵贵神速’,朱令赟不在五月发兵,到了十月才出师。巨筏虽多,行至皖口(今安徽安庆西南),却不得不放缓行军速度。原来此际已经是初冬季节,长江已经进入了枯水期。大船虽好,却行进缓慢。
朱令赟舟行缓慢,又折腾出这般大动静,宋军岂有不知之理?池州至岳州江路巡检战棹都部署王明率所部屯扎独树口(安徽安庆地方),准备应敌。一面派儿子飞马来报,请赵官家增发战舰三百以袭取朱令赟。
日期:2011-04-06 22:28:07
第四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48
赵匡胤闻报摇头道:这如何是应变之策?等到战舰送至军前,朱令赟早就到了金陵城下,解围多时矣!急忙派人前往军前授以机宜:于洲浦间多立长木,若帆樯之状。
朱令赟远远眺见帆樯林立,怀疑宋军埋有伏兵,更是谨慎行军。只是他尽起三军,这时候已成骑虎之势。不得已只有奋勇向前了,朱令赟亲自乘坐旗舰——一只高十几重的大船,上有大将旗幡节钺。
看到朱令赟亲自坐阵指挥,宋军也不敢大意。行营步军都指挥使刘遇急忙率众来攻,宋军箭如雨下,朱令赟前进受挫。他知道金陵城能否解围必须得全师进至采石,不敢与宋军久战,令部下用准备好的火油猛攻宋军舟师。宋军未曾料到朱令赟还未到采石就施以火攻,顿时大乱。江风凛冽,更助火势。宋军战船被火烧的烈焰冲天、浓烟滚滚,军兵也是被烧的焦头烂额、溺毙于江中,残余惨重。
朱令赟望了在烈焰中辗转呼号的宋军,不由得意的哈哈大笑。眼见宋人不支,忽然之间,风向突变——原本是烧向宋军的火苗,这时候突然北风大作,炽热跳跃的火焰吞吐不定,向朱令赟所部的南唐巨舰直扑过来。刚才还在幸灾乐祸的南唐军兵,这时候顾不得其它,纷纷跳江逃生。宋军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张弓搭箭,向南唐军发起了反攻。巨舟一旦引燃之后,船大难驾驭,一时间无法掉头逃生,不一会儿南唐的无数巨舟就成了一片火海。朱令赟走投无路被宋军生擒,十余万部下溃不成军。
此役,宋军先败后胜、缴获兵仗军械甚多,朱令赟不辞辛苦送上数百战舰,宋军也尽数笑纳。皆是因为‘江风不与江南便’的原因。赵宋果然是‘自天佑之,吉无不利’,龟缩在金陵城中的李煜得知朱令赟被擒、全军尽没的消息之后,浑身冰凉。这次真的是‘寡妇死了儿—彻底没了指望’!金陵城中军民被宋军围了数月时间,樵采之事也成了困难。听到朱令赟率军来援的消息之后,都翘首遥望如久旱之盼云霓。当听到北风不与朱郎便的时候,一面悲哀不已,一面又在为天助宋军而震骇。
见金陵城之中各种传言四起、民心浮动,孤城欲是危蹙。李煜无计可施,只得再遣徐铉出使汴京,期望宋军缓师。徐铉席不暇暖,再次上路远足。前番他无功而返,这次徐铉决心放手一搏。一路晓行夜宿,风尘仆仆来到汴京城。
赵匡胤见他来去匆匆、倏忽复返,不知他还有何话讲,召对于便殿之上。徐铉顾不得外交礼仪,疾言厉色指出——李煜事大国之礼不敢有缺,现在只是因为染有时恙的原因,不能来朝见,并不是敢抗旨不遵。请赵官家暂缓雄师,保全一方士民之命。
说到激动地方,徐铉心中愤愤不平,‘声色愈厉’。赵匡胤初时尚极力忍耐,‘与之反复数四’。听到后来见徐铉一介儒生,急赤白脸、讲的唾沫乱飞,对自己多有不敬。顿时失去了涵养,按剑而起怒道:少TMD废话,东南李煜确是没有罪过!只因为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笔者注:就是赵官家加上几句宋的国骂,史家也会为尊者讳曲意回护领袖的。宋人国骂是否为‘直娘贼’待考!)
虽然赵匡胤是在恼羞成怒之下脱口而出的话,但却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表达。听着多少有些强词夺理、无理狡三分的意思,但是在九五至尊的口中说出来,只不过是‘话粗理不糙’的事情!
赵匡胤虽然不是什么‘严守一’,但也一样是‘有一说一’。没有丝毫的伪饰,不含糊、合盘托出埋藏在心底的真心话。赵匡胤真是‘可人’,这里赞一个!统一就是天大道理,无需再寻找其它理由来托盘!从此之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成了所有统治者理直气壮、义正辞严的行动籍口。
呜呼!赵匡胤一介武夫,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成了千古不易的道理!
赵匡胤果是一代明君,为什么爱你?
爱你——‘没有道理’!
徐铉做为饱学儒士,自然知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心思治的道理,自唐末五代以来百年间江南地方割据自立,这时候赵宋欲再混一江山,真的是顺天应人之举。这时候见赵匡胤欲‘拔剑’,徐铉只好‘四顾心茫然’了!
日期:2011-04-07 13:50:01
第四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49
夫天子之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天下尚服,徐铉焉有不服之理?
听赵匡胤如此一说,徐铉辩无可辩,只得惶恐而退。
曹彬与潘美等人分兵三寨攻城,潘美于北面列寨,绘战阵之图送至御前。赵匡胤指了潘美北寨阵图对来使道:这里必须深沟壁垒,严防南唐出奇兵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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