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13　13:22:26

　　卷五 慕容世家（4）乘冰蹈海
　　柳城下的战斗异常激烈。由于缺乏大型的攻城器械，段部士兵人人披重甲、持双盾，登云梯强攻，四面齐上如蚁附城，昼夜不息。守城将士也拼了命，什么弓矢火箭滚木檑石的统统往下招呼，硬是守了十多天没被攻下。这时，慕容皝派来的援兵也到了。援兵由慕容汗和封奕率领，临走时慕容皝叮嘱了好几遍，说敌人人多势盛，不可贸然进攻，应集兵整阵，与城里联络好了再进攻。但慕容汗小伙子年轻气盛，求胜心切，没等大部队跟上就带着一千多骑兵直扑战场，封奕拦也拦不住。结果慕容汗在柳城北郊的牛尾谷与段兰的军队遭遇，寡不敌众之下再次战败，幸亏封奕在后整阵力战，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段兰想乘胜进军，直取棘城。这时旁边的慕容翰说话了，说为将者必须慎重，非万全不可轻动，慕容汗就是因为冒失才被我军所败。现今我们击败的只是偏师，并非慕容皝的主力。慕容皝这人狡诈多端，最喜欢搞埋伏。我们要是孤军深入，恐怕会很危险。再说我们当初接受的任务只是攻打柳城，不是攻打棘城，现在应该见好就收。万一再打败了，岂不连这次胜利的老本都陪了？
　　段兰道，柳城指日可下，不用再费心，依我看你是担心你的国家，怕我段部就此灭了你慕容部吧！别担心，若此番东进攻下棘城，我将拥立慕容仁为主，不会让你们慕容氏亡国灭种的！
　　段兰这番话说破了慕容翰的心思。的确，虽然慕容翰被逼无奈离开了故国，但在他内心深处依然惦念这那片土地和人民。不过此时他却不能承认，就正色道：“我既投身相依，再无复还之理，国之存亡，与我何干！只不过是为全局考虑、担心我们二人的功名罢了！”又传令自己的部众，看样子要撇下段兰准备独自撤军。要是没有了慕容翰这个向导的指引，段兰还真不敢一个人深入敌境，无奈之下只好和慕容翰一起回了师。棘城的慕容皝由此总算躲过了一劫。

　　度过这次危机后，当年十一月，慕容皝对慕容仁展开了反攻。显然，作为当初慕容廆亲自指定的接班人，慕容皝还是获得国内大部分官民的承认的。所以他的军队一开到襄平（今辽阳），城里就有人投降做了内应，慕容皝军兵不血刃进了城。紧接着居就、新昌等县也相继投降，辽东北部尽皆收复。这时，睚眦必报的慕容皝想将投降过慕容仁的郡县百姓尽皆坑杀，司马高诩连忙劝阻，说百姓们投降并非本意，只是害怕慕容仁的兵威而已，要是杀了他们，恐怕就再也不会有人归降了。慕容皝这才改了主意，将辽东大姓迁往棘城了事。

　　辽东南部是慕容仁多年镇守的地方，其势力盘根错节，加以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所以慕容皝一时也无可奈何。而对慕容仁来说，辽东半岛土瘠民贫，经济条件远比不上辽西地区，他也无力对慕容皝发动大规模进攻。因此接下来的一年，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咸康元年（335）十二月，为了打破战局的均势，宇文部和段部都派了使臣前往平郭，想跟慕容仁商量一下互相呼应的问题。慕容皝情报工作开展的不错，听说此事后马上派部将张英组织了一个一百多骑的特遣队，抄小路深入敌后劫杀了宇文部使者，生擒段部使者而还。等到慕容仁得到报告后带兵去追，这些人早跑的没影了。
　　然而慕容皝虽然破坏了三方会谈，却依然找不到平定辽东的办法。这天他正在发愁，忽然司马高诩求见。
　　高诩这个人善天文、懂地理，和慕容皝爱好相同。有一次慕容皝听说高诩收藏有一本专门阐释天象的秘籍，就把他叫来问，听说爱卿你有本奇书，怎么不呈给我来看，这能算是忠君么？高诩不慌不忙地回答，君主有君主的工作，臣下有臣下的工作，君主的工作轻松、臣下的工作辛劳，占候天文星相动不动就要敖通宵，又苦又累，可不是殿下之尊适合干的活呀。慕容皝无话可说，只好作罢。
　　不过高诩这次来见可不是为了讨论天文现象，他是献计来的。
　　他对慕容皝说，慕容仁弃君叛国人神共愤，惹恼了老天，所以此前海水从未冰冻、自从慕容仁造反以来却已经连续冰冻三年了！况且慕容仁全力防备陆路，绝想不到我们有可能从海上进攻，眼下正是老天助我们乘冰蹈海发动奇袭的机会呀！
　　这番话说得慕容皝眼前一亮。行啊哥们儿，秘籍没白看啊，亏你想得出！

　　慕容皝马上召集百官开会，商讨蹈海亲征事宜。
　　百官们一听，都有点犯傻，马上议论纷纷，表示不同意。几万人马从海上过去，那是闹着玩的嘛！虽说眼下正是寒冬，海水都冻上了，但万一哪个地方冻得不结实，走着走着，咵嚓一个冰窟窿，那……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这帮老夫子一个个摇头的模样，慕容皝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们能出主意平辽东的一个没有，好不容易高诩给我出了一个好主意，你们还反对，真是腐儒！当即横起眉头，厉色道：“当年光武帝刘秀就是因滹沱河之冰得以成就大业的！难道老天对我不是这个意思吗？我意已决，有敢反对者斩！”
　　咸康二年（336）正月十九，慕容皝亲率三军，大概在今锦县以南的地方入海践冰而进，直扑辽东湾对面的平郭城。
　　在此，请允许我暂时中断一下故事的讲述，插播一下天气预报。
　　科学研究证明，我国历史上的气候变迁存在着几个大的温暖期和寒冷期，其中魏晋南北朝时期就是一个相对寒冷的阶段，尤其是东晋初年，年平均气温要比现在低1℃左右。别小瞧这1℃的温差，现在的辽东湾海域几乎每年都要冰冻，2010年1月时据新闻报道结冰面积达到了3.6万平方公里，占整个渤海海面的40%，个别地方的冰层厚度甚至达到了一米。因此，你可以想像，慕容皝过海时的温度很可能比现在还低，整个海面冻得是铁板一块结结实实。

　　就这样，在雪白无垠的冰面上，慕容皝带着军队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路径向对岸急行军。为防止马匹滑倒，所有的马蹄都裹上了厚厚的布，踏在雪面上嚓嚓直响。数万人马呼出的白气远远望去，仿佛缥缈的烟雾。士兵们的刀枪盔甲上罩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霜，眉毛和胡子上也都挂着小小的冰凌。
　　当一脉灰黑色的山影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士兵们不由得发出了轻声的欢呼。三百里路！三百里冰面！他们终于平安无恙地抵达了对岸。
　　上岸后，慕容皝下令舍弃辎重，以最快的速度轻军急进。直到距平郭城仅有七里，城内的慕容仁才接到报告。上次慕容皝派张英率“特遣队”来劫杀了两部的使者，慕容仁十分恼恨。这次一听探马汇报，心说什么什么，慕容皝又派人来骚扰了？这次可不能让他们轻易逃回去了！仓促间集结了兵马，出城应战。
　　到了城外慕容仁才知道，这回来的不是什么特遣队，而是慕容皝亲自率领的大军。
　　回是回不去了，慕容仁只好硬着头皮作战。他的军队主力都在半岛北部的陆路前线设防，城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力。仗一开打，前次投降慕容仁的慕容军又临阵倒了戈。这一下慕容仁的部队军心大乱，慕容皝再纵军这么一冲，立刻将慕容仁的部队冲散。慕容仁的帐下部属立刻叛变，将慕容仁擒获献给了慕容皝。
　　对于这位胆敢觊觎自己位置的弟弟，慕容皝毫不留情。他先是替慕容仁斩了叛变的部属，随即将其赐死。

　　在分裂两年之后，整个平州终于又重新掌控在了慕容皝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