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窦夫人曾为此事劝过丈夫,要求他赶紧把马厩腾空,一应宝马良驹全部牵出去交公,否则不但没有好处,还会招来祸患。可李渊不知犯了那门子邪,愣是不听。
毫无疑问,这件事再次充分体现了窦夫人的见识非凡,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说得就是窦夫人这样的女人。可以说,她搞政治绝对是一把好手。不过仔细想来,李渊的犯拧似乎也不是没有理由。
虽然李渊在杨表弟当年夺宗期间一直置身事外,虽然也没有任何史料能够说明他对杨表弟登基有任何看法,但据常理推断,李渊在感情上应该更倾向于与他年岁相仿,性格宽厚的杨勇。道理很简单,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一个鬼精鬼精,浑身都是心眼,换作是你,你更愿意跟谁玩?要不然,当年的杨秀杨谅本也不敢胡来的,但一听大哥被拿掉了,今后二哥要当家,立马就炸窝了。
不服气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是害怕人家,总感觉算计不过人家。更何况,人家登基后,那就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都懒得算计你,直接拿下就是了。
这无疑也是李渊的感受。所以,对杨表弟荣任帝国最高领导一事,他其实并不感冒,尤其是在他主政岐州期间,还有风言风语传出,说他敬爱的七姨夫是死于非命的,这岂不让他对杨表弟更有看法?只是毕竟隔着一层,内心的恐惧和不满之感不可能像杨秀杨谅那样强烈,而且今后还要在人家手下做事,有看法也只能忍了。
然而这种不满总是要通过各种形式表现出来的,这次犯拧便是一次。依在下看来,这是一种典型的贵族脾气,或者说爵爷脾气,公子哥脾气,绝非是一朝一夕所形成的。
你大业天子有啥了不起的?不就能写个诗,作个赋什么的?至于冲锋陷阵,弯弓射箭,你行吗?不错,你是给大隋朝和老杨家立了不少功劳,但有哪样功劳不是你投机取巧得来的?没有高颎、贺若弼、杨素等等一批功臣名将在背后操盘,甘当绿叶,你有那么厉害吗?别人不晓得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
总而言之,我就是不想巴结你,讨好你,就是不给你献马,这样子升官发财我觉得恶心,我不是不知道处处紧跟领导就能飞黄腾达,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子跟领导犯拧的后果,但我就是抹不下脸来,腆不下腰来,以后会不会这么干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还犯不着给你大献殷勤,也实在做不到与时俱进,总之一句话,我李爵爷在吃亏之前,必须先耍够个性。
穿越千年的历史尘埃,我确信这就是当时李渊的真实想法。
人都说李渊是个老谋深算老奸巨滑的人,但其实他也颇有傻气和可爱的一面。他不只曾有过青春洋洋,热血沸腾,也不只是从容淡定,与民休息,以天下为己任,他还有一颗愤世嫉俗,不忮不求的心。拨开那些笼罩在他身上的重重迷雾以后,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李渊,看到了一个坚守正道和人格的,或者说一个意气用事的、傻得近乎可爱的性情中人。
当然了,坚守正道和人格,或者说意气用事和耍个性,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此还要说明一下,李渊在郑州任期为四年,头两年都唤作郑州刺史,但自大业三年隋朝地方行政制度改州为郡以后,郑州就变成了荥阳郡,而郑州李刺史也随之改头换面成为荥阳郡的李太守。接下来我们提到他的时候,就会改用这样一个称呼。
日期:2011-04-16 14:56:09
★★★(连载 43 )
低谷
窦夫人的话果然没有说错,由于坚决不肯献马,惹恼了领导杨表弟,李渊李太守只好从荥阳郡挪窝远赴楼烦郡去做官了。
此事大约发生在大业四年四月至八月间。这一年三月至四月间,杨表弟找了个由头再次北巡,在今天山西偏关县及内蒙古准格尔旗一带的长城转悠了一圈后,这位大旅行家于归途中路过今天山西忻州市的宁武、岢岚、静乐、五寨等县交届处的汾河之源管涔山一带,因当地森林茂密,山清水秀,风景这边独好,遂决定在此兴建一处大型行宫,汾阳宫。与此同时,为了方便管理和出于当地战略价值的考虑,他又于四月下旬,从附近的离石和雁门两郡划拨出三个县,在此设置了一个新郡,这便是李太守随后就任的那个楼烦郡。
那么楼烦郡是个什么情况呢?
楼烦郡,治所在今山西静乐县,辖下三县,户数二万四千多,境内有汾河、汾阳宫,且在当时还有一段长城。
由此看来,此地不仅地少人稀,而且紧邻国境,这个莫说与岐州、荥阳之类的上等州郡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比起陇州来,也是稍逊一筹。
理由很简单,陇州至少距离京城大兴还不算太远,而楼烦郡却跟京城、东都哪都不挨。
不知杨广在外出巡幸的旅途中是如何想起不肯献马的李太守的,但将李太守远远地驱离政治中心,这明显带有发配和放逐的意味,明显是对李太守不知好歹的打击报复。
这种打击报复具有双重性质,不只体现在政治层面上,还带有某种经济制裁的含义。因为按照大业初年的地方行政制度来推算,此时的李太守由于辖区内户数太少,只能享受从四品的待遇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对比大家就知道了。
按照开皇时代的地方行政制度,可以把当时州郡级地方官们的待遇分为三档。分别是,正三品、从三品、正四品。
而在大业时代改制以后呢,则变成了从三品、正四品、从四品。虽然还是三档,但却各降了一级。
可以看出,这方面杨兄弟还真是小气得很啊。
不幸的是,以楼烦郡当时的人口水平来推算,它也只能是一个下等郡,而下等郡对应的那一档待遇,当然便是最低档的从四品。
由荥阳郡(郑州)的从三品一下子连降两级,跌落到楼烦郡的从四品,李太守可以说是咎由自取啊。
大业四年七八月间,杨广再次启驾北巡,这一次的理由是去祭祀北岳恒山。按照“隋朝速度”,尤其是“大业速度”来测算,其时汾阳宫已应完工,而从史书中的一些线索来推断,正是在此期间,杨广顺便去刚刚建起的汾阳宫小住了一段时间,并在管涔山茂密的森林里举办了一次大规模的狩猎活动,倘若此时李太守已经到任,那他的接待工作可得掂量着办了。
要办不好,那就打发你到雁门、榆林一带顶风冒雪吃沙子去。
虽然如此,但由于楼烦郡紧邻国境,从突厥人手里搞几匹好马还是很方便的,不知李太守有没有利用工作之便干过这类勾当。但即使干了,相信他一时半会也还做不到与时俱进。
因为思想转变总得有一个过程嘛。
这个过程有人长有人短,速度之快慢与尺度之大小皆因人资质而定,以李太守的实际情况来看,他大约用了六七年左右,可以说是个中等水平。
这人真是啥事都爱往中不溜上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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