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地流风——还原湮灭在历史中的邯郸影像》
第17节

作者: 酒量犹豪人渐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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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对鬼神的态度很像欧洲的那位独身智者康德。从科学的观察角度出发,鬼神不存在,而从道德的需要角度衡量,鬼神却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在《判断力批判》中,海涅不无幽默地说,康德杀死了上帝,但为了善良的老仆人,康德又把上帝招回来了——不过,上帝只是他所利用的一个假设工具。
  河伯,就是西门豹求治化愚的一个工具。
  这种源自孔子的儒家治国思想,还表现在西门豹发民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的水利工程上。
  在凿渠之初,百姓认为劳民伤财,不胜其烦,都不愿意。西门豹说:“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今父老子弟虽患苦我,然百岁后期令父老子孙思我言。”

  仔细看,这句“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不正是孔子所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翻版?
  所以,等到百姓因修渠而皆得水利,家给户足,人寿年丰,都无比崇敬西门豹。乃至到汉代时,因西门十二渠断绝驰道,长吏想合渠水,合三渠为一桥,但邺城百姓坚决不肯听从,原因只是一个,那是西门先生所为,贤君之法式不可更。
  一个人的感召力和影响力就是这样大!
  时光流逝了,他还在这里。 (未完待续)
  日期:2011-02-04 10:29:33
  四

  漳河水在那天“噗嗵”了七声,很快又归于它本来的奔涌之姿。
  非得用七条人命制造的悲剧,来阻止原本一个年轻女子生命陨落的悲剧不可吗?
  所以,褚少孙在其增补的《史记•滑稽列传》中,不无批评地写道:“传曰:‘子产治郑,民不能欺;子贱治单父,民不忍欺;西门豹治邺,民不敢欺。’三子之才能谁最贤哉?辨治者当能别之。”
  子产相郑,仁而且明,故人不能欺之也。子贱为政清净,唯弹琴,三年不下堂而化,是人见思敬,故不忍欺。
  言下之意,西门豹是以威化御俗,所以人不敢欺。但与那二位比,似乎有着差距。

  除了往漳河里平静地投进去大巫、小巫、三老,我没看到他有任何别的严刑苛威之处。
  倒是被孔子称为仁人、惠人,且被守旧士大夫景仰的子产先生,却有着铸刑书,颁法典,推行“猛政”,创立加重剥削的“田洫”、“丘赋”新制等等让人畏罪而不敢欺的行为。然而这正说明子产是一位务实的政治家,他与时俱进,不断适应变化的形势而进行必要的改革。
  西门豹为制止河伯娶妇这种恶行,一下子扔进去作恶多端的七个人,可能是惨烈了一点。
  但,相对于多少年来不计其数被投进去的如花少女生命,相对于多少年来十室九空的离乡背井流民,这个数字还是温和的。
  而最为关键的是,一项延续了多年的地域性顽疾得以了彻底纠正,由此延伸到积弊成疴的邺城政治肌体,使鱼肉百姓的官吏豪强从此再不敢胡作非为,换来了邺城上下“从此识政教”。
  西门豹端的是厥功至伟。

  邺地在西门豹的治理下,很快成为魏国牵制赵国南下的战略基地。赵国无法突破邺地对邯郸的封锁,一直无法南进中原,魏国则以邺地为根基,南下争霸中原。乃至到魏文侯曾孙魏襄王这里,他与群臣有次欢宴对饮时,仍无比感慨地说:“令吾臣皆如西门豹之为人臣也!”
  所以,苛刻的褚少孙还是充满钦佩地下定论,“西门豹为邺令,名闻天下,泽流后世,无绝已时,几可谓非贤大夫哉?”
  他是个千古以来绝好的公仆。
  庾信诗尾句写得好,“漳流鸣磴石,铜雀影秋林。”
  流淌的漳河水所永恒呼唤的,是他,高矗的铜雀台所永远映照的,也是他。
  日期:2011-02-04 16:06:13

  《在包围中寻求突围》
  历史在一个结点上,总会有一个非凡之人横空出世。在他看似即兴的挥洒下,风云为之际会,乾坤为之重整,天地为之一变,旧有的固定格局被打破,一种全新的秩序被建立,一切风风火火,一切沸沸扬扬。
  然后,随着这个人的悄然退场,喧腾一时、热闹异常的世界再次恢复它固有的呆板色彩,一切又都停顿缓滞下来,岁月又重新踅回它慵懒而平庸的意象。
  从公元前425年叱吒风云的一代英雄赵襄子死掉,赵氏便陷入了长时间的低迷徘徊期。尽管此后的赵国仍然杀伐四起,烽火连绵,但看来却都有些莽撞而无序,虽然周遭仍是纷烦扰嚷,但听来却又都显得琐屑而微不足道。
  也许,迟迟没有出现的曙光,是在耐心等待赵家另一个人物的隆重出场。他是赵武灵王,但这时还远远轮不到他登台亮相。
  这急不得。

  一
  这样说其实并不公允。
  因为,赵襄子死后,他的一位后人也干了件彪炳史册的大事。
  公元前403年,周王室正式册立晋卿赵籍、魏斯、韩虔为诸侯。这意味着,赵、韩、魏三家从此与晋同处于诸侯之列。事实上,晋国已名存实亡,此时的晋幽公凤凰下架,反过头来要躬身向韩赵魏三家朝拜。
  到公元前376年,赵、韩、魏毅然废晋靖公为庶人,晋国自此彻底消失。

  赵籍、魏斯、韩虔不是别人,他们分别是赵襄子、魏桓子、韩康子的孙子。如果再往上推,就推到了重耳那个团结异常的流亡团队。当年死命报效主子的一群臣子后代,今天反过头来将主子的后人踩在脚下,倘地下有知,不知那个流亡团队的领队与团员该作何想。
  尽管是孙子们意气风发地站在历史的前台,接受诸侯命名仪式,但老实的人们还是在他们身后看到了他们爷爷们的身影。
  爷爷在前面流汗出力,孙子在后面举杯庆功,这也是司空见惯的。魏晋时曹丕接受汉献帝禅让成为魏文帝,司马昭将曹氏拉下皇位成为晋文帝,统统如此。
  这搞得司马光很生气。他不是因孙子贪了祖辈的功着急,而是生周王室的气。
  老先生在《资治通鉴》中义愤填膺地说:

  “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强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强,苟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苟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

  他认为,三家分晋不可怕,可怕的是周天子公然让这种行为合法化。如此,天下便失去纲常伦理,一定征伐四起、兵戈不息了。
  大势所趋,任谁能螳臂挡车?书生之见,常常携带有浓郁的头巾气息。但他的论断却非常有前瞻性。
  因为,赵、魏、韩这三个宗出一晋的兄弟之国,果真在历史舞台上就彼此刀枪剑戟叮叮当当地碰撞在了一起,而且立场和态度摇摆不定,彼此为敌为友的阵营瞬息万变,彼此撕咬的嘴巴从来没有固定的方向。
  二
  当战争以家常便饭的寻常姿态走入现实生活之中,你可以详见想象什么叫哀鸿遍野,什么叫民不聊生。

  这让人头疼。
  难怪,作为史家的司马迁在《史记•赵世家》中复述赵国这段频仍战事时,都显得有点不耐烦。那就尽量减省笔墨,一笔带过。
  就这,也是颇为不短的很长一段。
  “三年,太戊午为相。伐卫,取乡邑七十三。魏败我蔺。四年,与秦战高安,败之。五年,伐齐于鄄。魏败我怀。攻郑,败之,以与韩,韩与我长子。六年,中山筑长城。伐魏,败欌泽, 围魏惠王。七年,侵齐,至长城。与韩攻周。八年,与韩分周以为两。九年,与齐战阿下。十年,攻韂,取甄。十一年,秦攻魏,赵救之石阿。十二年,秦攻魏少梁, ⑾赵救之。十三年,秦献公使庶长国伐魏少梁,虏其太子、痤。魏败我浍,取皮牢。成侯与韩昭侯遇上党。十四年,与韩攻秦。十五年,助魏攻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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