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先秦红颜探古》
第17节作者:
蒹葭从风 金文中出现的邑姜多在进行封赏和慰问,这是收买人心巩固自身的重要方式。成王时的青铜器叔卣铭文为:“唯王■于宗周。王姜史叔使于太保,赏叔鬰鬯、白金、芻牛。叔对太保休,用作宝尊彝。”意思是说周(成)王在宗周行祭。王姜的史官“叔”被派出使太保,太保赏给叔浸过香草的酒、白色的青铜、经过豢养的祭礼用牛牲。叔为答谢太保的美意,做了这件宝贵的彝器。这里的太保就是召公奭,而这位王叔,可能是武王的某个庶出子,但更有可能的是当时担任太史一职的文王庶子毕公高。这件事反映出的是:邑姜与摄政重臣之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见她很懂得通过维护人际关系对各方力量进行协调和制约。
成王时的太师兼摄政王周公代理国政期间可谓殚精竭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脯”,大概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尽管让周人的统治日益稳固,为八百年的大周基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他的权利显然过大,曾引起诸多的不满、疑心和防范。“三监之乱”就是一例旁证。
武王立周后,将殷商故地分为三部,让自己三个兄弟——老三管叔鲜、老五蔡叔度和老六霍叔处各据一部进行监视,故称 “三监”。谁知武王去世后,三位王叔不满意老四独霸朝政,竟然猫鼠协作,和被监视的帝辛之子武庚一道,纠集一批不甘心的殷商旧部以声讨周公旦为名发动了武装叛乱,还流言于国说:周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能够渡过这一难关,与背后的支持是分不开的。能够对其进行支持的人,除了太保召公奭,还有一个最有分量的人,就是太后邑姜。身为幼小的周王之母,听到那样的流言心里怎可能无动于衷?周公身处困境中,正是拔除“隐患”的最佳时期——如果她想这么做的话。但是最终从史书看到,周公奉成王之命,顺利东征平乱。而后继续保持了应有的地位,继续为新生的周王朝呕心沥血。从事外看,在那种情形下,成王还能够放心地将兵权交给这位叔父,与太后邑姜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她能有这样的大局观和魄力,算是天意兴周吧。
当然,对周公的信任并不代表就没有一点防范;邑姜不仅有魄力,更有智力。周公旦与召公奭就像周初两颗耀眼的双星。尽管奭只是文王的庶子,但他以自身的能力出脱于众多嫡出子之上,综合人气指数仅次于旦。在牧野之战中,奭就有资格和旦分别手持大小钺立在武王两边,在建国后又有资格与旦分陕而治,能够跻身周礼“天官”中最高级别的“三太”(太师、太保、太史),出任太保一职。如今常有考据论断周公曾称王,不管虚实,都说明周公的势力一度成为当时的天下第一人。在这种情况下,太后注重保持与太保的密切关系是很重要的,她懂得制衡的重要性。这也许是最终周公摄政七年后还政于成王的原因吧。我们无法得知周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最后周公突然退出了政治舞台,或者奔楚,或者终老于毕;而召公最终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朝中说话最有份量的权臣。
这微妙而隐秘的势力消长变化可能隐含了更多的事件,但迷雾重重,不得其详;但总之,这是一场相对温和的政治变动,没有太多明显的风浪,没有太多的消极影响。天下,仍然按照应有的轨迹运行着。至少,在《诗•大雅•思齐》中表现出来的是一片和谐。这首诗曾一度被认为是文王的颂歌,但张建军在《诗经与周文化考论》一书中提出的新解颇有几分道理——认为这首诗是对文王之子武王和周公的颂歌。那么,除了第一段提到的太姜、太任和太姒外,邑姜是这首诗中提到的第四位女性。诗的第二段开始赞誉武王:
“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武王敬事祖先神明,又给妻子树立了榜样(“刑于寡妻”),然后再推及到兄弟(“至于兄弟”),最后把和睦带给整个家族和国家(“以御于家邦”)。
虚弱的宗周国阼和幼小的周王终于平安地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但成王亲政后,还是少不了母亲这颗定心丸。根据令簋的铭文,成王伐楚之时还有母亲王姜随同亲征。尽管不是亲自上阵,但起到了协调人事、稳定军心的作用;成王时期的邑姜可能参政力度更深,一是由于儿子对母亲的依赖和信任,二是因为周公晚年退出了宗周政坛,邑姜因此而投入更多的精力。青铜器旟鼎上的二十八个字记述了一件关于赐封的事:某年八月初,王姜将原先赐予师栌的土地收回,转赐给旟,旟便做此鼎以纪念这件事。能够行使分封的权力,可见王姜当时的权力之重。
成王在位十八年驾崩,享年三十岁左右,还不到他的父亲有他这个儿子时的年纪。邑姜曾这样送走了丈夫,这次又白发人送走黑发人,六年以后,她再送走高龄的父亲齐太公……一次次的告别后,她已经没有机会悲痛,因为还有年纪尚小的孙子眼巴巴地望着她,等着她站在自己身边。
册瞏卣被认为是邑姜之孙康王时代之器,铭文有“惟十又九年,王在厈,王姜令作册瞏安尸(夷)伯。”这是邑姜最后一次出现在金文中——年迈的祖母帮孙子处理安抚所征服的夷方。那个矍铄的身影登上了南征的战车。
大约在康王时代,邑姜悄悄走完了她漫长的一生,然后沉默在遥远的迷雾里。
据说弥留间,人都会重现一生的经历。最后的回忆中,辛苦了一生的邑姜是否还能辨认出当年那个来自东方吕国的姜姓少女?她会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轻盈身影,慢慢走入跌宕起伏的姬周国命,慢慢将全部身心融入天定而成的姬姜之缘。
先秦史料亡轶严重,很多年以后,人们几乎不会知道周初的艰难岁月里曾出现过这样一位熠熠生辉的女政治家——尽管眼睛可能一次次不经意地扫过《史记•周本纪》中一句毫不起眼的文字:“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四十余年不用。”
日期:2011-06-04 21:27:30
● 何彼襛矣——当年公主初嫁时
何彼襛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雍?王姬之车。
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
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诗•召南•何彼襛矣》
这首《召南》让我们看到了一场两千多年前的昏礼,看到了襛华桃李和灼灼春光,还有桃花映红的新娘。这位新娘是一位公主,她将要嫁给齐国诸侯的儿子。大概这场婚姻令双方家庭感到十分衬心,所以用“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钓鱼用什么线?当用合股丝绳)这样的句子起兴。在我们看来,她的昏礼该有着难以想象的风光。可惜古文惜墨,没有太多铺陈,只留下回味无穷的“何彼襛矣”和无边的想象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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