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烛与君同--大宋幽影录》
第12节

作者: 楓落吳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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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了,更新了。^_^】
  韩世忠呼来两位轿夫,轿夫也都说:“见她上轿,抬到这儿就不见了人影。”韩世忠颔首点头,郭排军的确白日撞鬼了,他挥手让郭立和轿夫都退下。他倒也不慌,要说冤鬼报仇,还未轮到秀秀呢,命丧他刀下的亡魂岂止成千上万呢,但让秀秀的鬼魂游移人间,终也不妥,他差人请崔宁过来一叙。
  崔宁曾是韩世忠府里的仆役,今番他们殊途却同归。崔宁是御座前弄刀的工匠,韩世忠是皇宫外舞刀的武将,两人都直接听命于皇上。韩世忠态度也变得和善了,让下人泡好茶,静听崔宁由头说到尾,韩世忠间或插一两句话。崔宁知晓了秀秀已死去逾年的事实后,辞别了韩世忠,回店再思对策。郡王府的下人仍不欲罢休,他们还将崔宁视作和自己同等身份的人,教唆韩世忠捆缚崔宁。韩世忠劝住了他们:“你们真不晓理,又不关崔宁的事,且放他去!”

  郭立却遭殃了。韩世忠让家丁们绑他进来,自己亲自抡起棒子,足足痛打了郭立的背脊五十下,郭立虽侥幸未死,也落下断不了的病根子。
  崔宁到家后,问岳父岳母是否已知秀秀幻变成鬼了。他们相互顾望,使了个眼色,牵着手疾步跨出店门,朝着波光粼粼的清湖河,跃身一跳,追赶不及的崔宁叫嚷:“救人啊!救人啊!”街坊们向来喜爱温雅识礼的崔宁,他们闻声都齐聚栏杆前,男子纷纷脱下上衣,进河搜救璩老和璩婆。寻至日落西山,他们都没捞到尸首。原来,秀秀被打死在后花园后,璩老夫妇听说了噩耗,亦也投水自杀了,他们早都是鬼了。

  崔宁低垂着头,走回店内。秀秀就坐在床榻上,崔宁不住讨饶:“姐姐,姐姐,留我性命啊!”她憔悴地说:“秀秀早被打死在王府后院了,只是我至今仍执念于你的爱,魂魄还尚存,相公莫怕,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相恋了两年,我不会害你的,我却只恨那多嘴的郭排军,今日我已报了冤仇,他吃了郡王五十下背花棒,相公,你知我是鬼了,这凡世也无我的容身之处了,但我们不是说好要好生孝养我的爹娘吗?”她将已经褪去光泽的手搭在崔宁肩上,“嗖”一下将崔宁的阳魂引至清湖河边,让他和爹娘的阴魂相见。人们听得崔宁的惨叫,赶来看时,崔宁已咽气不动了。

  清湖河底下,崔宁和璩秀秀永聚了,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也都只是一瞬。皇宫里的那尊玉观音亦不复昔日的冰莹,不复有人欣赏,终随流光湮没。
  ——故事來源 宋元话本《京本通俗小说》
  日期:2011-04-23 08:56:47
  【荒村野店】
  约摸在宋孝宗淳熙十一年前后,旅人若拐过福建的仙霞岭,再走入绿树和红花相映间的深处,就会到一座民居疏落的小镇,这里是浦城县永和镇。

  它不处于交通要冲,也不是名都大邑。村桥下的潺湲流水声很少被车马的嘀哒声盖过,镇民结束一天的劳作后,也没有别的消遣,早早就生火做饭。乡镇不是商人开业的首选,清幽的环境常是商业萧条的背景。
  那里有间生意清淡的旅舍。店主是农家子出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惯使他从不懒散过活,他自认尽力了,但他却和贫苦的乡亲有着同样的“天问”:他们这么勤奋,为何还游走在温饱的边缘?
  今天上午,他在黄泥路上闲荡,反正平日往来的客人也很稀少,他没必要在店门口招揽生意。这是他应对乡人的借口。真实理由是:他妻子正和客人在房里奸宿,他还是避一避妥当些。
  如果不是他穷疯了,他是不愿这样做的。那客人是严州的商人,因偶经浦城而借宿于此。店主的妻子颇有姿色,而且又很风骚,她和客商眉来眼去几下就勾搭上了。由于她不错的合欢术,客商便也多留了几日。若不是他老婆操起这副业,这小店早关门大吉了。
  即便他凭此吃上了粗茶淡饭,戴绿帽终归是男人的难言之耻。客商泄完欲了,妻子就借故离开,找着了无所事事的店主。她这次没有劈头盖脸就骂他窝囊废,没出息,不是他,她何用陪那些臭男人睡之类云云。她以商量的口气说:“那色鬼携带的财物不少,满满一担的丝绢啊!他又是一个人出行,我们可以暗算他。”
  此种无趣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被自己的妻子辱骂够了,老婆也给别的男人玩够了,根源无非在“钱”字上吗!店主是怨恨过社会的不公平,但老实巴交的他从无考虑过谋财害命的勾当。生性狠辣的妻子却想得出,她唯缺气力。
  长久的忧困也让他日益怕老婆,他不能说不,只说磨刀也要时间的吧。他往愁肠里倾注了几杯酒,他今晚不解决了那商人,她会更轻看自己的。可他又很难说服得了自己去杀人。
  好,就让自己再这么穷下去吧,再让妻子卖身挣钱吧。酒,真的是一樽最廉价的开窍汤,很快能释放出人心魔。店主豁然闪念到:如果不是他穷疯了,他是不愿这样做的。今早他不是这样宽解自己的吗?劫杀他人和让老婆出卖色相来赚银子,有啥区别?有,前者有嗜血的快感,后者却伴着深重的羞耻感!

  日期:2011-04-23 10:32:09
  酒壮三分胆,他到厨房将菜刀磨得边刃寒亮,掂量了刀子的轻重后,恶狠狠地挥刀猛砸砧板,霎时间劈出一道入木三分的口子。妻子循声找到了店主,他酒红满颜,诡笑狰狞。妻子竟喜欢他的凶恶,还夸他有出息了,今晚终像男子汉了。
  店主用强健的粗脚蹬开了客房的柴门,搠了熟睡中的客人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客人痛得嗷嗷哭救,店主怎看他都像一头待宰的猪,又搠了一刀。客人的痛嚎声响彻了静夜,邻屋的老翁被吵醒了,披衣提灯笼,赶来驿舍看视。女店主从客人的担子里抽取一匹丝缎后,挡在门口不让老翁走近。她将丝缎推到老翁手心上,他心领神会,领过东西后折返回屋,闷头再睡。

  店主又接连捅了客人七八刀,前边一两刀已足以致命,后边这几刀纯属泄愤。客人早断了气,身躯也被砍切得分不清皮肉骨了。店主的妻子怕刀口会被砍卷了,不堪再用,就拦阻了丈夫。杀得兴起的店主再朝尸身啐了数口唾沫,方肯收手。夫妻二人合力将这不成人形的死者抬至百步外的荒山中。
  店主因劳累过度,汗流浃背,酒也醒了七分,也恢复了惯常的怯弱。他拭走衣袖上污秽的血迹后,顿觉山寒风更寒,树梢的摇动声影似在警示有异物躲在嶙峋怪石的暗处。店主拿铁锹挖了数尺土后,草草就将尸体抛进坑内,又埋上了黄土,因全身都抖得厉害,他不能将土掩实了。他斜瞟了妻子,妻子也慌怖得眉跳唇颤,这是他们首次杀人越货,取人之命不难,难在该怎的处置血浸浸的糊烂断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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