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17节

作者: 万邦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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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滞留在京都的信西感到自己的末日的来临,慌乱奔逃在京都山城国的原野上,最终在源光保的不懈追击下,选择了极有创意的自杀方式——把自己倒埋在土中而死。源光保把他的尸身掘出,砍下了头颅带回京都献给藤原信赖和源义朝,这两位把信西的脑袋当做皮球互相蹴鞠了会儿,就把其悬挂在京都大狱门的横梁上。
  保元之乱中为镇压政敌,力主恢复死刑的法律界泰斗信西和尚,怎么会想到短短几年后刀砍会在自己的脑袋上,正是应了“作茧自缚”这个成语。
  铲除掉信西,囚禁了法皇,拥戴了天皇——藤原信赖和源义朝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权柄,信赖终于当上了梦寐以求的近卫大将,而源义朝则取代了平清盛的播磨守官职,其亲信属下更是被大肆封官裂土。一时间朝廷全不成体统,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据说关白藤原伊通辛辣讽刺到:“原来人杀得越多,官位就越大啊,那怎么不给三条殿院子里的水井一个大官做做啊?”原来源义朝手下的武士焚烧三条殿时,许多宫女不堪火烧之苦,纷纷投入殿中水井而死,这个毒辣的笑话让信赖和义朝尴尬极了。

  藤原伊通也是极力支持二条天皇亲政的大臣,他都如此说,表明连天皇也对藤原信赖的飞扬跋扈产生不满,时局开始发生变化。
  在熊野得知变故的平清盛,于十七日返回了京都官邸六波罗,此刻其郎党伊藤景纲和馆贞保也率伊势武士团来到了京都,两大武士团开始了历史上的第一次对峙。
  若平清盛单纯用武力解决此事的话,怕是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一来法皇和天皇都在敌人手里;二来自己的军力有限,也不一定是义朝的对手。
  不过多亏藤原信赖,沧海横流,方显其草包本色啊。
  还在清盛归京途中,义朝长子源义平就建议奇袭杀掉平清盛,但藤原信赖当初也是和平清盛结成了儿女亲家,这位心疼亲家的草包当即便斥退了义平。平清盛来到六波罗之后,源义朝父子又多次请求信赖发兵攻打清盛,信赖举棋不定。二十五日,平清盛向信赖献出自己属下和庄园的名簿,并归还了信赖之子信亲,表示恭顺之意。中了缓兵之计的信赖便把名簿交给了义朝,“连平清盛也来归降,我等可以说是稳若泰山!”

  义朝心中却涌起了极度的不安,再看了看信赖那因为笑意挤压成了一堆的肥脸,不由得在心中怒骂了一声,“脓包!”
  第二天凌晨,让义朝崩溃的消息传来,“后白河法皇脱逃到了仁和寺去了!”
  源义朝揪起报信人的领子,“那天皇哪里去了?”
  “天皇在其师傅藤原惟方的护送下,化装为女子,去了平清盛的六波罗。”
  “天亡我也!”源义朝顿觉天旋地转——原来平清盛先是出了缓兵之计稳住了藤原信赖,暗地里却积极联络二条天皇身边的藤原惟方和藤原伊明,让他们安排天皇出逃。二条天皇便坐了宫廷女眷的牛车,在夜色的掩护下出了宫门,据说当时警卫武士已经掀开了车的帷幕,但十七岁的天皇让他误以为坐在车中的真是一名女子,便将其放行。

  平治之乱绘卷中的三条殿夜讨图
  日期:2010-04-07 19:53:37
  法皇和天皇同时出逃,藤原信赖众叛亲离,连滚带爬地抱着源义朝的大腿,“咱们还是一起逃回关东去吧,说不定还能捡回条命啊!”
  义朝看着身下的一堆因惊恐而颤抖不已的“肥肉”,飞起一脚,“乃这个天下第一大混人!”平清盛,你便来吧,我八幡太郎的子孙岂能惧怕尔等?
  天皇的车驾临幸到六波罗之时,在场所有平家武士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平清盛抽出佩刀,“贼逆藤原信赖、源义朝挟持圣驾,罪该万死!诸健儿并力而进,一鼓剿灭乱党!”

  天皇的宫殿中,平清盛的伊势武士团和源义朝的关东武士团开始了捉对厮杀,“平治之乱”进入了最精彩的阶段,雕栏玉砌之间到处横卧着垂死呻吟的武士,神圣的禁里回荡着殊死的喊杀和刀剑碰撞的声音。源义朝的长子“恶源太”义平,身着八龙铠,手持能切开大石的太刀,骑着菊花青骏马,率领十七骑坂东武者勇猛杀敌,和清盛的嫡子平重盛的五百骑在皇宫的樱之间、橘之间来回拼杀了七八个回合,把重盛军打得溃不成军。源义朝也在郁芳门击溃了清盛之弟平赖盛,乘胜而进的义朝军离开了皇宫,逼近了六波罗。

  万没想到,兵不厌诈的平清盛还有一招后手——他乘义朝军离开皇宫据点之机,买通了原本站在义朝一边的源光保、源光基父子。这对叛变的父子便将阳明门打开,清盛的别动队一拥而入占领了皇宫。
  失去了退路的源义朝,在敌人优势军力的围攻下,渐渐支架不住,走上了败亡的道路。他先是逃到京都的六条河原,准备重整军队,但遭到平清盛和摄津源氏源赖政的联合攻击。在其属下山内俊通和片桐景重的拼死护卫下,源义朝再次逃离了战场,但身边的护卫已经所剩无几。他在十二月二十九日逃到东海道尾张国时,投宿于长田忠致的家中,在入浴时被长田父子杀害,享年三十八岁。义朝头颅被送到了六波罗,也遭到了信西的命运——被曝晒于京都的狱门。义朝的长子源义平后来企图刺杀平清盛复仇,也被捕杀于六条河原。恼怒的平清盛觉得要把义朝一族杀个干干净净,丢入抽水马桶冲入太平洋才能安心:源义平已被斩首,义朝的二子源朝长在败退途中身亡,但源义朝还有几个儿子尚在人世,一定要斩草除根。

  二条天皇驾幸六波罗图
  日期:2010-04-07 19:55:00
  不过有两个女人改变了平清盛的决定。
  一个是清盛的继母池禅尼,当源义朝的三子,当只有十三岁大的源赖朝被捕送到六波罗时,这位母亲觉得赖朝的容颜和其早逝的儿子平家盛极其相似,不由得起了悲怜之心。在母亲的乞求下,清盛饶了赖朝的小命,把他流放到了伊豆岛上去了。
  另一个是源义朝的侧室常盘御前,义朝败亡后,她抱着襁褓中的义朝九子牛若丸,逃入大和国的深山之中,后被搜出。当常盘抱着婴儿出现在清盛的面前时,她那天人般的美貌深深打动了清盛的心。在其答应成为清盛妾室的条件下,牛若丸被赦免,于七岁时被送入京都的鞍马寺,法名“遮那王”,成年后名为源义经。

  因为女人而存活下来的源赖朝和源义经兄弟俩,最终把平清盛的天下搅得天翻地覆,后又上演了日本历史上最悲情的兄弟相残的剧目。
  军头们清理差不多了,该轮到那位近卫大将藤原信赖了。这位的骨气可比起源义朝一家差远了,先在平清盛面前大哭自己属于“非战斗人员”,应该享受日内瓦公约保护,清盛乐呵呵地说,“皇宫之战、六条河原之战您老兄都在场,怎么算是非战斗人员呢?”最终这位“天下第一脓包”被斩于六条河原,死前还大哭大闹不肯就范,硬是被人摁住了脖子才吃了刀。

  后白河法皇掩面救不得,信西死了,信赖也死了,院厅的近臣团体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很长时间恢复不了元气。
  主张二条天皇亲政的藤原惟方等人也没有好下场,源义朝等人死后,他们也算是“狡兔死走狗烹”,丧失了利用价值,挨个被后白河以各种名义罢黜流放。
  只有平清盛,花儿开到了最后,笑容保持到了最后,是这场角逐的最后胜利者!道理很简单,老子手中有兵有马,哪一方敢扫我的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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